那么长的路,那么冷的风,王浩忘了自己是怎么抱着陈妍等待救护车来临的,只记得是何木子安排了住院事项。
当他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夜晚,icu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今天又是个阴天,夜空被厚厚的云层遮着,既看不见星星,也没有月亮。黑暗中,手术室仿佛一个巨大无比的舞台,呈现出谢幕后的一片死寂。
一切只是幻觉,或者遗憾。
高尚的、卑劣的、勇敢的、怯懦的、甜蜜的、苦涩的,此前,之后,概莫能外。
夜晚之所以是夜晚,是因为没有阳光普照大地,它们好似这深夜里的城市,蠢蠢欲动,只顾瞬间的绽放,全然不想明天的太阳何时升起。
陈妍的父母抱头守在门口,陈父忍泪打电话:“有多少钱取多少……对……急用……财务那边我来处理!”到最后,声音低下去,竟哽咽了。
王浩在走廊站了近五个小时,已经没了任何知觉,全麻木了,他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直着眼睛,静静等待着。
走廊里的灯光倾泻在他的身上,像一把利剑一般劈开那厚厚的、黑色的茧。
他双眼呆呆地望着挂钟,那嘀嗒嘀嗒的单调声音似乎成了他唯一的寄托,然而,随着时针的缓缓移动,他的目光变得越发晶莹。
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的东西,将衣服湿透,王浩没想到,一等又是一整夜。
天快亮时,医生满头大汗地走出手术室,陈妍父母第一个迎上去,王浩起身却头晕目眩,又扶紧椅子坐好。
医生十分疲惫:“还活着。”
“您这意思是?”
“时间问题,想办法转院吧,不过国内应该是没有这样的医疗条件救治了,她的病因实在蹊跷,而且有继续加重的趋势,我可以帮你联系一家美国的医院。”
“可昆川这几天连日的暴风雪天气,高速都已经封了,更何况是机场。”陈父急道:“坐船行吗?”
“太颠簸,病人这身子承受不了,路上就会没命。”
陈父用力道:“医生,里边这是我女儿,你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撑住!我给你跪下行不行!”
王浩手机在口袋里振,是何木子给的,保安队找他,他直接挂断了。
他望向窗外,雪还在下,风还在刮,雷还在劈,连日来总是莫名的暴风雪天气,还不停,就是不停。
耳朵里万籁俱寂,他略一回想之前的百十多天,忽觉恍如隔世,回忆一帧帧,历历在目,却像天上人间,一过数年。
他累得几乎虚脱,可一点想睡的心思也没有。
又到中午,陈妍的第二拨抢救后,依然没有脱离危险。
闲散林立的医院大厦,那些硬冷、色泽暗哑的建筑此刻在一片黏稠的灰色雾霭中若隐若现,天空显得比往日更低,似乎在缓缓压榨这高楼所剩无几的汁水。
王浩手机又振了,他摸出来想挂断,看了看备注,是何木子,鬼使神差地接通。
“吓死我啦。”何木子出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你家陈妍转院的事情有眉目了,我和医生私下里联系过了,飞机的事情我会帮忙安排的,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何木子——”
他一开口,何木子愕然,她从没听过这种声音,嘶哑、力竭,像鬼一样。
何木子居然不吭声了。
王浩嘴唇和嗓子都是干枯的,他不知道何家有什么门路,但何木子说了,不知为何自己就信了:“谢谢你。”
漫长的沉默,何木子却没了后话。
“没关系。”何木子挂了,临了说道:“这辈子,你不要再和我说谢谢。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下午第三次抢救后,陈妍转到高危病房,医生甚至没说“暂时脱离危险”,只说要“密切观察”。
王浩隔着玻璃看她,陈妍脸色白得像纸,甚至发灰,没有半点生机,她身上插满管子,静止的,连呼吸器上都没什么雾气,只有仪器上平缓的线条。
猝不及防的,成串的泪珠从眼中滚落,哭声却被他死死地捂在嘴里,被拼命压抑的悲痛终于还是从指缝间挣脱出来,狭小的走廊里渐渐响起一阵低沉却尖锐的哭泣,那声音既伤恸又绝望。
有好几次,他哭得昏厥,向玻璃后的人伸出手去,似乎想触摸到对方熟悉而陌生的脸,又想拼尽全力抓住她,把她从可怕的命运中拉回来。
终于,王浩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背靠墙壁滑坐在地上。
何木子开车到医院,过来碰碰他的手,递给他一份盒饭,沙哑道:“王浩……吃点吧。”
王浩接过来,饭凉了,拌着咸莱和气味难闻的肉丝。
他蹲下身去,胡乱咬开一次性筷子上的塑料袋,埋头就开始吃,把一整盒饭都吞下去,咽得干干净净。
他吃完找了杯水,喝了医生开的镇静药,转身下楼走出医院。
一片冻在冰里的落叶险些让他失神,王浩抬起头,仿佛昨日还郁郁葱葱的常青树已经略显金黄,一阵风吹来,又有几片树叶飘然落下。
王浩立在医院门口的常青树边发呆,风太大,暴风雪前的短暂宁静,不一会儿,头发上落了雪花,他摇了摇头,走回医院里。
外面天色阴沉着,大朵铅块般的乌云在天边翻滚,云层深处,隐隐听到雷声轰隆。
风越来越大了,夹杂着路上的沙粒和石子噼噼啪啪地打在门窗上,行人们或快步奔跑或用力蹬车,一场暴风雪似乎就要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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