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懿跟着乌灵雨一直走到曲云南面,他记忆中这一片都是普通人家,连像沈家这样稍微大户一点的都没有,不像能教出她这样有礼的女子。
又过一座木桥,乌灵雨在前面欣喜道:“前面就是了。”
沈书懿抬头看去,如他印象中的一样,前面尽是些破旧的民居,除民居之外,也只是些破房子,偶尔会有无家可归的人在里面落脚,可能性依然不大。
但到这,他心里终于生出一点想法来。他见过的确实不曾有富庶人家,可若是很久之前存在的,他没见过也很正常。
这附近一带曾有种说法,这一大片的屋舍原来都是归一家所有,这家人在三百多年前就已败落,官府本想收此地为公有,但这家的宅子有神算子说是不祥,还有人称里面闹鬼,后来就搁置下来,时间久了墙倒屋塌,官府也懒得收拾这烂摊子,一些贫困人家就近便在这地方住下来。
流传了几百年的话已经不能尽信,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解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乌灵雨的灵魂岂不是已经飘荡了三百多年,早就失去投胎做人的机会?她为的,只是一直站在桥上等她的“柳郎”?
沈书懿心中有些震惊,为何她甚至错乱反到好解释了。鬼是整天都不需要休息的,他们也有神志,这样徘徊三百年的结果,只是记忆流失已经很幸运,因为更多的鬼魂在放弃转生之后,早在漫长的等待中消亡。
他突然意识到这女子对那人的执念恐怕比他想象中还深,不仅甘愿放弃投胎转世的机会,还愿意为他坚持三百年。
若这人知晓,不知是否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乌灵雨还未察觉这里已与她记忆中完全不同,见他面色微沉,还以为是嫌走的久了,连忙说道:“此相遇实属偶然,我也没带丫头下人一起出去,劳烦先生和我一起走回来实在抱歉。”
沈书懿见她想歪,也忙摆手说道:“我不累,只是突然想到柳哥这么久不归,实在是难为嫂子了。”
乌灵雨听这话婉转笑道:“柳郎是做大事的人呢,我巴不得他不回来,只要他还记挂着我,等多久都值得。”
沈书懿也轻轻一笑,但再没搭话。
水边慢行,湿润的水汽萦绕在身边,微凉。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说法,其中提到的那个大家族他也有所耳闻。
不姓乌,姓谷,家中经营的是各类与吃食相关的生意,如饭馆,茶馆,茶叶,粮食等等,也曾是福极一时,但这一家在三百年前某个时候,短短几天之内就败落到四散逃亡的境地。
这之间发生了什么,虽然众说纷纭,但一直没有一个可信的答案。于此,沈书懿也有些惊奇,这等旧事的真相竟然会出现在他家的一面镜子里。
不过,却不容他多想,前面乌灵雨已经停下脚步,看着面前一道宽阔的院门微微出神。
若他猜的不错,这门的原身应当就是谷家大门,但现在,这里是周家的茶叶库房,数百年过去,足够时间把一切磨灭的干干净净,剩下的这个大门还是周家觉得不错,几经翻修的结果。
沈书懿仔细看着乌灵雨的神色,果然,与之前相同,她在恢复记忆。借这个空档,他爬到一家屋顶,打算远远看着。
这一次,时间却短了很多,乌灵雨站在那门前,不一会便突然跪下,掩面恸哭起来。
一哭就是好一阵,偶尔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话语,只提到了一个人——云旗,她称之为云旗长姐。之前乌灵雨也提到过这么一个“姐姐”,不知是不是同一人。
看着家门残像,乌灵雨眼中只有后悔,仿佛这家因她而散一般,口中念叨最多的一句话也是:“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是我害了云旗长姐,是我害了所有人……”
循环往复就是这几句,沈书懿有些头疼,除了一个“云旗”,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乌灵雨称其为长姐,那这人应当姓“乌”,或者姓“谷”,直觉来看谷云旗的可能性还是大些。
乌灵雨哭够之后又呆坐了半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飞快的从地上爬起便向门里跑去,那把红伞就被她忘在门前。
沈书懿也快速跳下房顶,走过去,他伸手碰了碰那把伞,果然,他摸得到。这虽然是冤魂之物,但他也不过生魂一缕,能碰到并不稀奇。
他捡起那把红伞,向着乌灵雨跑去的方向跟进。
从这扇门开始算起,就是当年的谷家大院,到如今里面可说是天翻地覆,因着住的都是清贫小户,所以民居多小而拥挤,其间的巷道更加纷繁复杂,沈书懿眼里再好,也跟得颇有些头疼。这还要多亏乌灵雨有时也要停下分辨想去的路线,不然他恐怕早便跟丢了。
这么穿街走巷过了近半个小时,她才在一个小院前停下,沈书懿躲在另一户的围栏里面仔细看着。
木门前乌灵雨又念叨了几句:“长姐,我错了,我应该听你话的,他们只是想得到想要的东西罢了,根本不在我我们的命如何,即使要把我们都杀光也会在所不惜……”
“……可我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他说过他会来找我,我相信他……”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去,再来多少次我都会去……对不起,长姐,如果当年你没有把我捡回来,家里没有我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们都会好好的……”
沈书懿一听便了然于心,这乌灵雨果然不是谷家人,话中的“他”十有八九就是那“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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