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四房的黄四舅妈治家有方,夫妻和美,子女出息,每天出门打打牌,输了赢了,吃点宵夜听听戏,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舒服。
可是黄大舅妈来访过一次,她就冷了脸,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思前想后,又是咬牙,又是发狠。
牌友们摇好几次电话过来,请她出去,也不理。
黄四舅舅吃的半醉,哼着小曲儿回家,把瓜皮帽子摘了,挂在衣服架子上,又摘了毛围巾挂上,慢慢踱步到沙发那里,在她太太的对面坐了。倾着身子看茶几上的茶壶:
“你吃的什么茶?给我倒一碗。”
“吃,就知道吃,你还知道回来,这那里是个家,分明就是个客栈!”
黄四舅妈啪的一声,把手帕子甩过去,正好就打到黄四舅舅脸上,黄四舅舅啊呀一声捂住了眼睛,正要发火。
就听见他太太早已经嗷呜一声,抢先拿帕子捂住脸,哭了起来。
黄四舅舅倒先心软了,赶紧站起来,又挨着他太太坐了,搂住肩膀:
“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明白呀。”
黄四舅妈先哭了一曲,见黄四舅舅是认真在听,才慢慢说了:
“孩子他大伯母过来,说我们管教不好外甥女儿美溪,让她搬到大房去住。”
说完又拿帕子捂着眼睛,拉着长音哭一声,才继续哭唱:
“我嫁过来二十年,大家伙问问,做过一件让人挑理的事情没有,偏就他们爱压着我,两个婆婆都去了,她蹦出来了,这是鸡蛋里挑骨头呀,话说的那叫难听,他们做了大官儿,有我们什么好处?”
黄四舅舅还没有摸清楚情况。听他太太这样说,就事论事:
“大哥升官,咱们自然是有好处,以前家里三个厂子都不景气。肯和我们黄家厂子打交道的钱庄不过三五家,到现在过年,连洋人的 银行都有拜帖。”
黄四舅妈心里叹一口气,只好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他们嫌弃我管不好外甥女,要带走她。先把大家都叫来看看,看是怎么个管不好的法子,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儿!”
黄四舅舅听懂了一些,哭笑不得:
“去年五弟妹也闹一场,要接管溪儿的生活费,我看大房不至于呀,再说了,这到底,也是隔了半层的。”
礼法上说是一样,可是谁心里不明白那。黄家大哥,二哥,三个是同母的,四哥,五哥,六姑太太,七姑太太是同母的。
外甥女住舅舅家,自然是要住四房。
黄四舅妈抽抽噎噎的哭,夹杂着说一些做人家弟媳妇,一辈子被压制的委屈。
黄四舅舅总结:
“不是什么要紧事。想搬过去住几天都行,就算住在那里不回来了,六姑太太也是和你亲,越不过去你。”
黄四舅妈止住了哭。暗恨自己命不好,但凡黄四舅舅是个争气的人,她们四房不至于混到如今这样的冷清地步。
那些老亲近邻的黄四舅妈牌友们,摇了好几次电话叫不到人,只好临时又凑了一位家里的小姐,开了局。
一面推牌整理。一面八卦。
“黄四太太到底忙什么,打牌也顾不得了。昨天她赢得可不少,别是怕请客,逃了吧。”
“听说黄家的表小姐是有福气的,结交了不少场面人物。说好几个国家的英文,应酬自然就多起来了。”
“那孩子我看着,也是一身的福相,虽然不大爱说话,可是站在那里,就楚楚可怜的讨人喜欢,那年刚过来上海,还是我第一个给的见面礼,我们家的小一辈儿,也是有眼光的。”丁家太太一面搓麻将,一面评论。
丁少爷对那个黄家表小姐有点意思,以前孩子是实在小,当个笑话,如今大了,也未必不能提一提。
老亲近邻贵太太们的小账本里,黄家表小姐张美溪的名字又被加上了加重符号,过年了,大宴小宴数不清,大家写帖子请客,都多了张美溪一个名字。
黄大舅妈领了黄大舅舅的差事,去一趟四房的公馆,想让外甥女住到大房去,其实是碰了软钉子回来的。
黄大舅妈苦笑不得,回来和黄大舅舅抱怨:
“四弟妹这些年,我们护着,半点亏也没有吃过,如今倒和我们计较,脾气越来越大了,话里话外,给我软钉子吃。”
黄大舅舅摆手:
“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磨磨唧唧,拎不情,直接摇个电话,把老四叫来,我和他说。”
黄四舅舅被他大哥叫了过去,受了一顿教导,全是营运巴结、纵横裨益的大道理。头脑昏昏涨涨起来,自然是他大哥说什么是,是什么。
黄大舅妈又送了几份衣料去黄四舅舅公馆,让听差传话:
“上次那些衣料,大家都说好,只是可惜是绿色。要我说,小姑娘家,还是穿红的最好,鲜艳鲜艳的,几朵牡丹花儿一样,金山银山都不换的,可巧这次就得了这些红的,让她们姐妹穿,我这里有好裁缝,让她们直接过来量尺寸。”
这种杭绸是最顶级的衣料,在灯光下从浅红到深红的变换。
黄小姐们都很高兴,她们也喜欢呆在副市长的公馆,每天见识结交的人物,明显又要高上一个档次。年轻未出阁的女孩子,每天都要打扮的鲜明漂亮,因为一辈子的幸福,说不准就会在那个不经意的瞬间到来。
这也算是暗示了一种妥协和利益交换。
黄四舅妈虽然不满意,可是也只好勉强答应了,谁让黄四舅舅不会投胎,排行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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