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娘先是横他一眼,才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了,又硬是搬着他的脸,察看着他那只青了的眼道:“你还知道怕!你可还禁着足呢!溜出去也就罢了,竟还跟人打架去。打架也罢了,偏脸上又带着幌子。便是我不说,你以为老爷太太就看不到了?!”
“你不说,老爷太太就看不到。”侯瑞嘴硬道。长这么大,除了奶娘,还没一个人这么关心过侯瑞。侯瑞颇不自在地想躲,却躲不过珊娘的强势。她硬是掰着他的脑袋,一边叫人打水拿药膏,一边小心摸着那伤处问道:“就这一处吗?还有哪里伤了?”
“就这一处。”侯瑞别别扭扭地坐着,又道,“没事的,奶娘已经给上过药了,我就只是一时大意……嘶!”
珊娘忙缩回手,瞪着他道:“原来你还知道疼!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又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和膏药,一边亲自给他处理着伤处,一边不住口地数落着他,“你都十六了,又不是十岁或六岁,整天在外面瞎混个什么?!你若是真心好武,就去正经学一学什么兵书策略,将来哪怕投军,好歹也是一条出路。偏我看你就只是喜欢打架惹事罢了……不对,许应该说,你只是喜欢被人捧着当老大。可要说起来,你又算是什么老大?街上的人看到你,都只当你是个混混而已。还有你的那些兄弟,我看他们不过是在故意骗着你的吃喝,骗你替他们当打手罢了。偏你竟不自知,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真是什么老大了。你那些所谓的兄弟,不定背后怎么嘲笑你呢……”
珊娘这么说时,脑子里其实下意识地想到了和侯瑞同龄的袁长卿。十六岁的袁长卿,虽然远还没有修炼成后来的精干,可比起同龄人来,他仍是“别人家的孩子”。侯瑞跟袁长卿一比,简直不够看的。
她这里不小心犯了老毛病,把侯瑞当她儿子似地教训着,侯瑞那里哪受得了这个,早变了脸色。若不是因为知道珊娘是关心他,他早发了火。可他这里不吱声,珊娘那里却是越来越有收不住的架式,且还越说越过分。便是他心里原还有那么一点小感动,这会儿也早被她的絮叨给吹得没影儿了。忍无可忍之下,他忽地站起身,不客气地抓住珊娘的肩,直接将她推出门外,一边怒道:“你少胡咧咧!你又认识我那个兄弟?哪只眼睛看到他们骗我吃喝了?!我们兄弟间的情谊,又岂是你这么个黄毛丫头能懂的?!”
他回手扣住两扇门板,只探着个脑袋道:“我就乐意做个混混,怎的?!觉得我丢你人了?你整天假惺惺地装着你的全乎人儿,我还没嫌你丢人呢,你倒管起我来了!”
说着,“咣”地一下关了门。
愣愣看着那两扇门板,珊娘默默眨了好半天的眼。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她又犯了前世的老毛病……前世时她便是如此,总以为她一心是为了别人好,便可以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侯瑞的奶娘黄妈妈原就不太会说话,见珊娘被侯瑞推出来,她只慌乱地搓着手,讷讷道:“姑、姑娘别生气,我们大爷就是这脾气,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
珊娘挥挥手,将黄妈妈赶到一边,过去敲着门,对门里的侯瑞道:“哥哥,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说得太过分。哥哥说得对,我都不认识你那些朋友,不该那么说他们。哥哥别生气,妹妹向你道歉了。”说着,隔着门,向着侯瑞屈膝行了一礼。
侯瑞并没有走开。隔着门缝,看着珊娘真的向他低了头,侯瑞不禁一阵诧异。虽说他们兄妹从小不在一处长大,但好歹也是知道彼此性情的,他自然知道,珊娘那不顶南墙不回头的个性,这会儿听见她竟主动道歉,他不由就拉开了门。
于是,兄妹俩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相互一阵沉默对视。
珊娘这里冲着侯瑞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才刚要开口再次道歉,就见侯瑞就双手抱胸,一脸傲娇地道:“便是你要劝我,也该注意个方式方法。怎么着我也是你哥哥!”
珊娘:“……”
正这时,五房上空忽然响起一阵杀猪似的嚎哭。隔着一个多月不曾听到小胖墩这样的哭法,珊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兄妹俩对了个眼,忙不迭地向着小胖的院子冲去。
冲进院子一看,那小胖墩正坐在椅子里,嘴上全是血,手里还拿着一块沾着血迹的桂花糕。他的奶娘也没能弄明白小家伙为什么哭,正焦急地搬着小胖的脸在看着他的嘴。
小胖墩虽然哭着,眼睛却没闲着,看到他最喜欢的姐姐来了,顿时不要奶娘了,跳下椅子就向着珊娘扑了过来。
珊娘赶紧搂住他,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这会儿奶娘已经明白出了什么事了,便低头在地上找了一会儿,从地上捡起一颗带血的牙,笑道:“二爷换牙呢。”
捧起小胖墩的脸,珊娘和侯瑞凑过去一看,可不,缺了个下门牙。
那侯瑞当即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指着侯玦道:“掉个牙也能哭得这么惊天动地的,我还当你被老虎咬了!”
正说着,听到动静的五太太和五老爷也过来了。五太太忙拉过小胖墩好一阵哄慰,五老爷一回头,恰看到侯瑞青了的眼,哪能猜不到原由,当即一拍桌子,指着侯瑞才刚要发火,忽地想到什么,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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