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
两秒,
茅杉睁开了眼睛,抬起头,对上长鱼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她能感觉到那抵在自己后背的剑尖。
匕首已到了茅杉的后背,再往前一点,便可以穿破皮肉刺入心脏。可长鱼举着匕首的手迟迟没有刺下去。时间仿佛被定格在了这一秒。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杀!”王鳿再次挥舞着剑指,大喝了一声。长鱼整个身体都跟着一阵颤栗,右手举着匕首不住地颤抖。身体里好像有两个灵魂在厮杀。
茅杉感觉到怀里的人颤得越来越厉害,原本没有涟漪的脸变得痛苦。她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淡去的瞳孔似乎又重新着上了颜色。瞳仁似一汪清泉,茅杉沉溺了进去。她仿佛又回到了初春时的那个夜晚,她们初见时的场景。
美目盼兮,淡雅绝俗,让茅杉觉得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这个清冷不染凡尘的女子。
时空游走,星河流逝,身体周遭寒凉的冷意在提醒着她眼前的事实。
一阵魔愣般的咒语低念,紧接着是一声怒不可遏地大喝,王鳿将一张黑色的符篆拍在了长鱼的后背,符篆漆黑,连画在上面的符文都看不分明。
长鱼双手突然收紧,身体却倒向了茅杉,没有拿匕首的手紧紧抓住了茅杉背上的衣服。
“长鱼。”茅杉着急地喊了一声,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僵硬,对她的呼喊没有任何回应。
这张符篆并没有达到王鳿想要的效果,不可置信地望着在茅杉怀里迟迟没有动作的人,他瞳孔收缩,再次看了刚刚被自己贴出去的符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用错符篆,惊奇之余,嘴唇开合,快速念起了咒语。
咒语越念越快,传到别人耳朵里不过是扰人心神的低声絮叨,可对于长鱼来说,就好比是唐僧对孙悟空念出的紧箍咒。
顺则生,逆则亡。
长鱼抓着茅杉衣服的手越来越紧,突然松开,整个人往下倒去,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茅杉赶紧俯下去一手拦住她的腰一手环着她的肩,将她重新搂进怀里。这时,她分明觉得怀里的人身影晃了晃,就好像是突然变透明的光线一般,只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扶着老道士的言苜蓿此时明显感觉自己身旁的人身体往前倾了一步,又顿住了。等她抬头看到老道士紧绷的表情,便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妙。“师父,如果僵尸违背了炼尸人的指令,会怎样?”她问道。
“魂魄散尽,尸骨无存。”
八个字的回答,着实让言苜蓿打了个激灵,不紧是她,旁边的白小典和苏子瞳也跟着一怔。四双瞳孔里默契地映着前方相拥着的两个人。
茅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闭了闭眼,又睁开,她看见面前的人在月光下透着一层荧荧薄光。
长鱼不再颤抖了,面上也变得柔和起来。目光落在茅杉的脸上,嘴上勾起了极淡的笑意。殊不知,就这样淡淡的笑意,也是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茅杉愣愣地望着她,她只觉得长鱼的脸变得朦胧起来。
“不!”惊觉过来的时候,一缕缕晶莹的烟尘正从长鱼的身体里飘扬升空。怀里的人正在逐渐消逝。
“不,不,长鱼,不要,你杀了我,杀了我,”茅杉捡起地上的匕首塞到长鱼的手中,只有不违背王鳿的旨意,长鱼才不会消逝,“你杀了我啊!!!”
可是,已经晚了。
王鳿见状,几乎失去了理智。好不容易炼化的犼魃,眼看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女人,让自己功亏一篑。被愤怒包裹,他将全部的气力集中于右掌,就朝茅杉劈去。
白小典眼见茅杉有危险,二话不说便往那边冲去,可是不论是距离还是速度,都注定了她来不及扭转这样的局面。
而茅杉已经无心去躲避,她只是搂着长鱼,大吼着,泪水流了满面。
“砰”地一声枪响,王鳿的胸膛绽开了一朵血花。苏子瞳举着枪,冒着白烟的枪口稳稳地对准王鳿。
王鳿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自己的胸口一眼,又看了看举着枪的苏子瞳,踉跄着步子执着地要把这一掌落在茅杉身上。
茅杉看也不看他,她握着长鱼的手,迫使她的手抓紧了匕首,然后对准自己的胸口,刺了进去。
这一举动让天台上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不远处又传来了白小典的呼喊,紧接着是两声枪响,她隐约瞥见王鳿倒在了地上。他死了?呵,无所谓了,反正长鱼也不在了。
茅杉眼睁睁看着自己前一分钟还握着的手在自己手心一点点消散,流逝,最后只剩一把冷冰冰的匕首插在自己的胸口。她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
似乎有人在说话,谁在大喊?好吵。
眼皮好沉,朦胧地看着怀里的人越来越轻,越来越淡,最后完完全全化作了一缕烟尘,消失殆尽。
一切美好,都幻化成了黑夜中最亮的尘埃。
星落云散,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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