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是阿娓在给他挖坑。是以他拒绝了宫女的布菜和斟酒,冲阿娓拱了拱手,笑道:“阿娓姑娘厚待于孤,孤自是感激不尽。然孤忝居世子之位,全赖父皇隆恩,如此又岂可与身为公子的扶苏皇兄比肩?”
阿娓斟酒抿了一小口,笑道:“我闻陛下并没立太子,且又对诸位殿下一视同仁,可有此事?”
胡亥闻言自是点头赞同:“阿娓姑娘所言甚是。”
“如此殿下又何不领了我这番美意?”阿娓似笑非笑,“陛下对诸位殿下尚且一视同仁,我又怎敢将殿下们分作三五九等?”
胡亥闻言,起初很是得意,心想这阿娓果然聪明,直接说自己与扶苏比肩,捧得自己欢喜。但是她再三强调父皇对诸位皇子一视同仁,是不是想告诉我,除了我和扶苏,事实上其他任何一个皇子都有得位的可能?
胡亥想了想,心底不由发苦,也是,他都能装傻充愣暗地里起夺位之心,其他皇兄皇弟又岂是好相与的?父皇既然没立下太子,身为皇子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不起觊觎之心?看来他需要防备的对手远不止皇兄扶苏了,事实上,剩下的二十二位皇子,每一位都可能是他潜藏的对手。
如此一想,胡亥倒是难得地退让了一步,命了宫女斟酒,举觞饮下,算是谢了今日阿娓的提点之意。
阿娓见胡亥肯饮,心中自是得意。她要报仇,要的就是以赵政的血脉祭祀,如今在胡亥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来日他与扶苏争锋,免不了就会将其他皇子卷进去,以胡亥这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个性,不争的皇子只怕很快要消失不见,而那些要争的,阿娓心底划过一丝冷笑,那就更不必担心了,以胡亥这性子,又岂会放过?
如此想来,胡亥上位倒真比扶苏上位得好。扶苏生性仁慈,若他继位,当真怀仁天下,只怕六国后裔在经历过赵政的铁血镇压后,真的会有感于扶苏的仁德而真心俯首,如此大秦的基业也就真的稳固了。
但若是继位的不是扶苏呢?阿娓只这样一想,就越发觉得事情可疑。按理来说,以扶苏的心性,以大秦目前的局势,扶苏自是当仁不让的下代储君之选,可为何胡亥还能起相争之心,还能隐约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他凭借的又是什么?
看来中车府令赵高的身份和她起初想的不大一样吧。起初她想的是同为嬴姓赵氏,赵政信任赵高是理所当然之事。如今看来,却是她错了。赵政的嬴姓赵氏只因为他幼时随父亲质子于赵,本质上来说,他其实是嬴姓秦氏,赵高却是地地道道的嬴姓赵氏。
嬴姓赵氏呵!堂堂赵国皇室中人屈居为宦官,是真心臣服?还是迫不得已无路可走,只能学勾践卧薪尝胆?这胡亥,到底又是不是只是他向秦国复仇的棋子?
看来未来变数很多,而她只怕还要见上赵高一面了。否则她布局的大戏,只怕唱着唱着要变样。阿娓这样想着,便又自饮了一杯。
婵妫见此刻其他三人都是各自饮酒,便也效仿着饮了一杯。却不料阿娓招待所用的是清酒,较之她日常饮用的酒浆大为不同,一时辣的脸都红了,因为有贵客在场,又只能憋着。还是与她同坐的媚妫注意到了她,心下了然地无声替她布菜。婵妫忙低头,自是去猛吃压酒不提。
沉默,大抵是阿娓、胡亥各有心事,是以殿内持续地沉默,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半晌,胡亥举觞站起身来,略带些真诚地问道:“以姑娘所见,孤要如何,才能在众兄弟之间脱颖而出?”
这话问得着实大胆,其心昭然若揭。大抵是天真烂漫地面具被扶苏拆穿后,便也不屑为之,既已相争,那就是不死不休。故此他已不怕扶苏知晓,至于父皇那边,有赵高师父在,他一时也是有恃无恐。
这是在问策了。阿娓心想,这胡亥明知她的身份,却不敢出口问策,是笃定她已选中他暂时不会坑害他,还是因为深知殿内有的内侍,她也说不出什么胆敢坑害于他的话?
阿娓心中冷笑,面露不解地问道:“殿下为何想要脱颖而出呢?”
胡亥不说话,只端着酒,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阿娓只得举觞饮下,而后说道:“古语有言‘出头的椽子先烂’。”
胡亥这才了然,而后饮下此杯,坐定方又问道:“孤兄扶苏,素以仁义闻名天下,朝中诸臣亦对他赞赏有佳,众望所归,储君之位宛若探囊取物,可父皇为何对此迟迟不决?”
阿娓闻言心底免不了对胡亥刮目相看,这话问得好,既给扶苏在赵政那里挖坑上眼药,又偷偷摸摸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可是阿娓会当真如他之意?他也太小看她了。是以阿娓只是微笑:“殿下当真如此所想?”
“自是如此。”胡亥一脸正色地说道。
阿娓心底冷哼了一声,若真是如此,你今日会来这听雨轩?果然,皇室子弟就是喜欢惺惺作态。当下也不揭穿,只得回答道:“陛下所虑,不过公子之胆魄而已。”
“何解?”胡亥问道。
阿娓站起身来,朗声道:“昔日周室衰微,能灭周之诸侯国不知凡几,独秦敢为天下先,其胆魄如何?”她眼中含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朗声继续道,“及至陛下继位,敢凭一国之力而连灭六国,其胆魄如何?扶苏公子较之昭襄王、陛下,胆魄又如何?”
胡亥闻言,一时只觉振聋发聩。
媚妫听得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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