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苓端着茶碗的手剧烈一抖。
木桌板溅上了几点水渍,像是什么特殊的征兆。
他面色微白,半晌,才略一颔首,抿着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沈栖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打算就此止住,“那你知道书楼里有一张傩面具么?”
“……嗯。”少年喉咙发紧,嗓音里浮了几分沙哑。他没等少女再问,便低声说,“去年书楼里的一位歌姬死了,被发现时,她就戴着那个傩面具。”
“你怎么知道的?我人发现她的时候,那张面具已经被揭下来了。”
“最先发现她的人……是我。”
他似乎很怕被别人听见这件事,甚至还为此坐到了沈栖棠身旁那张凳子上,目光警惕地盯着四周,声音压得极低,“从前书楼里没有那张傩面具的,只有一张相似的鬼神面具,也上着红棕色的漆,但细纹却相差甚远。”
不是同一张?
沈栖棠怔了怔,觉得有些意外,“可是书楼自诩风雅之地,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这些公子哥儿大多都只喜欢丝竹管弦之音,傩戏的锣鼓声对他们而言,吵得令人厌烦。
“那原本是楼主请来镇邪的。”沈云苓道,“书楼在荒郊镇野,先前那山上有个荒废了多年的书院,旁边的村庄也许久都没人住了,更何况满屋子面具难免令人生畏,所以请了一张鬼神面具辟邪。”
谁知后来竟出了凭月那件事。
不过,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面具被调换了。
大概是因为原先那张红脸青獠牙的面具太过狰狞,没人仔细瞧过。
沈栖棠莫名有一种直觉,这被调换的面具,或许另有玄机。
但究竟在哪里,她似乎一时也说不清楚。
“说起来,那件事后不久,我就出了意外。所以……”沈云苓低着眉眼,细密的睫毛轻微地颤着,掌心也不自觉握得死紧,“这几个月以来,我时常也会想,有没有可能那天在万象楼下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意外?”
而是某些人担心他察觉了什么,怕他泄露出去。
沈栖棠蹙眉,思忖片刻,“除了那张面具,你可还记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比如她手里抓着什么,口中含着什么,指甲是什么颜色的,附近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少年认真地回忆了许久,摇头,“应该没有。当时我只是喝了些酒,觉得楼中烦闷,才到后院透气。那条回廊入夜后没什么人会走动,廊下也没有灯。至于声音——除了楼中的琴声,并不曾听见别的。而且时隔数月,有些细节,我也已经记不得了。”
也是,毕竟特意戴了面具弃尸于此,又岂会不将线索都收拾妥当?
“啊,不过我揭下她的面具,血迹之中似乎混入了一片红枫。她最初失踪之时,应已入春,被发现时也是盛夏。但那时我被吓住,并未仔细查看。”
那般鲜血淋漓的一张脸,在光线幽微的暮夜里,很难不令人惊慌。
“当时楼主与主事都劝我莫卷入这些事,所以也未能详知。”少年不禁有些懊丧,叹了一声,“若我当时追查下去……”
“那代价或许就不止是一双腿了。”
沈栖棠倒还能笑得出声。
她结了账,示意少年一起离开,“原本按书楼的行事,这命案若是被楼里的人发觉,很快就能被按下,凶手自然也就能松一口气,却偏偏被你撞见,能不急?”
又是不合时宜的枫叶,又是被暗中调换的面具。倘若沈云苓的意外不是意外,那就意味着,这两件事绝不寻常。
不过有那诚王府的倒霉郡主混在中间,一时间倒也说不准是不是意外。
姑且,往这个方向查下去试试。
沈栖棠送少年回家,顺道将先前长公主要的那瓶香露送去,又想起一事,“你发现的这些,可曾对别人提过?”
沈云苓想了想,“当日是与几位同窗一起去的书楼,翌日回城途中,他们打听过。”
片刻后。
沈栖棠盯着少年写下的名帖,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些人,正是那日画舫一案中出事的纨绔,一个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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