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棠心中暗自惊诧。
但察言观色也不妨碍她担惊受怕。
本来她与这位皇后没什么过节,往后恐怕又要添一位仇家。
不过她在这宫里的仇家已经不少了,多一个也不多。更何况,她是利用这两位老姐姐来的,被她们利用一道,倒也公平。
那诚王妃又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她们跪着,人家坐着,这还有说理的必要?她一时咬着下唇,目光恨不能带着火,将那三人烧个对穿。
她不甘心,长公主也不肯就此罢休,“棠儿,方才这诚王妃与小郡主是如何对你的,说来给大伙儿听听,也让陛下给评评理。”
老人家说着,捏了捏她的手心,给她递了个眼色。
沈栖棠沉默良久,叹气,认命地道,“实不相瞒,我如今也还懵着呢。这小郡主也不知是做什么,带了一帮小姐妹拦了我的去路,我还当她是有病,又不好意思找太医瞧,便问了她几句。谁知小郡主却突然生气了,将我推进了水池里。”
“胡说!她将你推进水池里,自己为何也掉了下去?”诚王妃怒极。
沈栖棠一哂,“谁知道她害人却不看路,被池边的碎石绊倒,自然也摔了下去。旁边的几位小姐也不知是不是也有什么病症,最初喊的还是‘被拖进水里’,喊两声倒成了‘推’进水里了。若真有病,还是尽早瞧瞧,别耽搁了。”
众人,“……”
她每回说起“有病”,分明就是在骂人,听来嘲讽,却偏生又一本正经,不知情的还真当她是在关切病情。
“我倒还想问问小郡主,素不相识的,拦我路究竟是想做什么?”少女好端端的问着她,话锋一转,又成了,“见不得人只能悄悄问的病症,左右也就这么些,我虽不是专攻这些的,却也略知一二,今日便将手伸出来我诊过,免得下次遇见,再落一回水。”
“你!——”小郡主气得两颊通红,“我没病!”
“那你拦我的路,意欲何为啊?”沈栖棠姑且抛却了那些烦心事,说着便现出张扬跋扈的秉性来,嗤笑,“若是姑娘家才能私底下‘谈’的事——是看上了我的什么人,还是看上了我?”
“……”
小郡主一噎,众目睽睽之下,反倒往她母亲身后一躲,说不出什么来了。
诚王妃皱眉,“陛下与皇后娘娘面前,你岂可如此放肆!不成体统!”
不是她方才自己没体统的时候了?
连两位素来有礼的老太太都不讲礼数了,沈栖棠这从小就破罐子破摔到大的,还有什么体统可讲。
她思忖着,漫不经心地回眸,对上皇帝幽深的目光,笑意更深,“皇后娘娘我还是第一次见,的确冒昧了。不过陛下面前,我一向如此,您说是吧?”
少女笑意清澈,意有所指。
先帝在时,的确。
仗着先帝与她姐姐伉俪情深,即便在宫里,她也不必守什么规矩。
纵情恣意,令人生厌。
令人妒忌。
皇帝心中暗自恼怒,龙袍之下,指尖紧握着座椅扶手,若非病中力气有限,他定要将这沉香柱子捏个粉碎才能解恨。
可她如此有恃无恐,便是拿捏住了他的命脉。
且等她交出清净翁的方子,再让她们好看!
皇帝心中百感交集,深呼吸,故作和善地笑了笑,却并不提这事,“五小姐近来调养得似乎不错?前几次见你,还连话都说不利索呢。”
沈栖棠也笑,“不然怎么说王都比那些山清水秀之地更能养人呢,这阵子是都没怎么发病,也得益于此,才想到了一些颇为有效的法子,都记在纸上了。谁知被小郡主这么一闹,那纸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众人,“……”
这是威胁吧?
早听说这沈家小姐疯,没想到竟已疯成了这样!
左右两侧,长公主与端王妃倒还镇定自若,沈栖棠目光扫过她们时,老太太唇角甚至还压着几分笑。
她自己倒没什么感觉。
虽也担心皇帝哪日气疯了便要与她们玉石俱焚,可如今看来,他还是惜命。
甚至,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怕死。
皇帝沉吟良久,又走流程似的问了几个宦官,便发落了这小郡主,以做顺水人情。
一旁,皇后想劝,可瞧见他的神情,话锋一转,便成了打圆场,“柔儿也是该管教了,这两年仗着宠爱,越发没大没小起来。诚王妃也别总这么直来直去的,下次也该弄清楚了始末才好,无故冤枉了人家,还不快赔个不是?”
诚王妃有些不情愿,却也没胆忤逆这二位的话。
还没等她开口,那长公主便先不乐意了,“没规矩就是没规矩,也不是一句‘性子直’便能作罢的。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轻飘飘赔句不是就算完了?”
诚王妃脾气冲,忍不住骂起来,“老妇!这事与你能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为了往日的恩怨——”
长公主冷笑,“再大声些,不妨说给天下人都听听!你不怕臊便更好了,改日咱们再上刑部击鼓鸣冤,到公堂上好好说道说道!”
那诚王妃却又不做声了。
沈栖棠听得一头雾水,在场的女眷们却似乎都听懂了,眼神都有些微妙起来。
她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转,一回头,皇帝正神色复杂地盯着她。
良久,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这事原也是因五小姐而起,你说,该如何?”
这块烫手山芋,到底还是回了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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