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记事起,族中长辈便一直教导柳赴霄何为“忠”,不是忠君,而是忠于他的表兄,尽管后来那位表兄的确成为了一国之君。
血缘与家族利益的羁绊如影随形,二十九年,他从未欺瞒过表兄半分,尽忠职守,那人视他如心腹之臣。
可说到底,这无非就是一种各取所需的关系,只不过没有什么东西能打破旧有的平衡。
病来如山倒,柳赴霄耳鸣的厉害,话传入耳中也模糊不全,他只能看见光影下少女明艳又张扬的脸,如数年前在王都中看到的一样,像极了街角懒怠却总张牙舞爪的小猫崽儿。
幸好,不是真的傻了。
“用毒福祸难料,总要有人以身试药的。如果我染不上病,那这村中除了柳大人,也没有更适合试毒的人了。”小猫崽儿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刚清醒了些许的柳赴霄:“……”
傍晚。
临时腾出来的简陋书房内,沈栖棠将毛笔架在鼻尖上,晃晃悠悠想了半日也无果,愁眉不展,“有什么毒是你我都碰过,同时还对这些病症有效果的?”
“……我劝你还是别往这个思路上想。”
从相识以来,她捣鼓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不致命,就没有神子澈没用过的。
沈栖棠自知理亏,挠头讪讪地笑了笑。
倘若坊间还有落拓枝,那么枯荣之毒便是现成的良方,可惜如今她自己都解不了这毒,更别说用来治病。
要是照着枯荣来改,又有好几味药草一时难以凑齐,而且不易控制,她倒是有工夫钻研,外面的那些病人却等不起。
如果有办法能在下毒时就削减枯荣的毒性,解毒时倒是可以避开落拓枝……
沈栖棠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望着神子澈,半晌,她嬉皮笑脸地握住了青年的手腕,“阿澈哥哥!”
“……”无事献殷勤,定然是没安好心。
“误会了!只是想借你上回那名跑得挺快的暗卫小哥一用,东海之滨有一种虫子叫‘嗜命’,帮我捉一只回来?”
“那是做什么用的?”
“这你就别管嘛,反正救人如救火,挺急的。”沈栖棠眉眼弯弯犹如上弦月,笑颜明媚清澈。
她一心虚就会作这般神色掩饰,若换了旁人,就被她糊弄过去了。
“说清楚。”
少女信誓旦旦,就差指天自证清白,“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等捉到了虫子,演示给你看。”
亲自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倒也出不了差错。
神子澈略一思忖,让了步,“那名暗卫也染了病,我去吧。十日为期,定将东西带回。”
沈栖棠愣了愣,“这里离东海那么远,十日怎么够来回?”
“足够了。”男人温热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左颊,叮嘱,“在我回来之前,别乱来。灼炎就守在村外,若需要帮忙,就去找他。”
“嗯。”
人命关天的事宜早不宜迟,神子澈当即启程,沈栖棠并未相送。
他说是十天,那就只会多不会少。
沈栖棠等人走远,才翻找出一只药碟,用匕首划破了指尖。
灯烛下,如同朱砂般的血珠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海棠花香,缓缓坠入碟中,色泽鲜亮诡艳,仿佛上乘的染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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