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便再行礼,方抬起头来,二目炯炯有神,如彻夜明炬,他不急不慢道:“九章之学,在于启蒙明德,更在于告诉人们,政事与人生的密切,国章全文,不过百二十字,老师方才说的,是珙庆子回答茂和的话,茂和问珙庆子,政治如果讲求德行,那许多事情都无法推进,岂不是会失去秩序,珙庆子便回答他这句话,意思是,政治上有建树的大人物德行很高,他们的品德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就好像你们这些人,都是凭借贤名立身,不会因为要推进某项政令而改变自己的贤名,那么政治便一定会让原来本就高尚品德的人一直有高尚品德,也一定会让志在天下的人永远以天下为志,老师没说最重要的一句,珙庆子还说,政如鸩饮,唯续毒解之,德在其中,毒必不发,他说,政治就像是毒药,一旦沾上就没办法脱身,必须一直参与其中,而在这个时候,品德,或者说是操守就是一种缓和毒药的良药,有了德行在,政治带来的坏处就不会发作。”
这一大段话说下来,在座的所有人都蒙了。
魏敬一目瞪口呆,他自己都还没解读过后面的六章。蔡书臣更是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鞭辟入里的话。罗沉一愣一愣的,高屹小声唤他,他都没听到。自己这弟弟,这也太厉害了。
满座皆惊,喘息毕至。
罗明接着道:“珙庆子是大裂时期有名的政治家,他的话,至今都为人敬佩,学生不才,若是说的不对,还请老师指正。”
蔡书臣没接话,罗沉在后面情不自禁地拍手鼓掌,紧接着,所有人都拍起手来,就连魏敬一也不除外。
时不敏心里嫉妒,撇着嘴说了一句,“咱们都还没学,你在这儿卖弄什么?太子还没学的,你倒先学了,这不是打太子的脸吗?”
此言一出,瞬间哗然。
魏敬一此时已对这位陌生少年十分敬佩,时不敏的话倒是扎耳,确实,他还没有这位十岁的少年懂得多,虽然有些酸,但心里却不得不佩服。
罗沉听着这话,气冲冲地就站了起来,朝着时不敏道:“小侯爷倒是聪明,要不你也给咱们解读一下国章?”
时不敏没说话,把头转了过去。
罗沉得理不饶人,接着道:“你们要是对我有意见,咱们好好理论,总是拿我弟弟开刀,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姓罗的,都跟我一样,不会读书?时不敏,你但凡是把你的这些心思用在读书上,何必今天这么酸我弟弟?”
“那是小侯爷!”江平忿忿起身,争辩了一句。
“小侯爷就没名字了吗?”罗沉头也不回,直直看着蔡书臣。
蔡书臣好歹也是一堂之师,自然不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因此制止道:“罗沉,可以了。”
可是罗沉是越顺着说话越好说,越是压着便越是难办,他镇定道:“老师自然是想息事宁人,可是我却想寻个说法,小侯爷一直鄙夷我的弟弟,说他自偏僻乡野而来,这不就是等于说当今官家也是半个乡野后代,天子血脉,何其贵重,岂容旁人诋毁?”
“荒谬,你弟弟是你弟弟,官家是官家,你有几条命让他和官家混为一谈?”江平怒掷书简,撞在地上,断了无数根。
四散的书简掉落地面,高屹低头瞄了一眼,看到了“……诸事应如……”这四个字,是《少子言》里的几句话。
蚤自尽省,不忮,不怠,不耽,诸事应如。
罗沉正在平复喘息,并无法对答。
蔡书臣刚想要接着江平的话说下去,魏敬一便开口了,他声音沉着,如落水磐石,坠入湖底,“好了,不过都是嘴上多说了几句,再这么你扯一句我扯一句,可都要祸从口出了,本宫可不想这好好的伴读学堂,只剩下我一个人。”
太子的话就是管用,此言既出,众人方都不再言语。
罗沉心里还是不满,但只能坐下,时不敏掸了掸袖子,再次捧起了《少子言》,江平捡起了地上的书简,卷着放进了书箱。高屹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最终只是轻轻地笑了。
罗明在天青影的第一堂课,随着阵阵东风,以及飞掠的檐鸟不急不慢地传到了明政殿内。王皇后正在龙书案旁研墨伺候御笔,大责太监便走了进来上前秉事。这个点儿,不过才下了早朝。
皇帝一边听着一边批着奏折,待大责太监禀报完毕,方停笔道:“孩子们,十几岁的年纪,拌嘴而已。”
大责太监遂道:“官家可要训斥那罗沉?”
这句话问完,皇帝抬了抬眼,看着他,摇了摇头,“罢了,罗保朝新掌敕事监,朕如若此时对他的儿子申饬太多,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大责太监低头说是,但是并未离去,皇帝于是道:“看来罗保朝这个庶出的小儿子倒算天资出众,他今日既然解了《国章》,传朕的旨意,让他做个名正言顺的太子伴读,再告诉沈可人,让他盯着点儿。”
“奴领旨。”大责太监这才领命下去。
王皇后在一旁细听端倪,手上的功夫也渐渐停了下来,她细眉轻扬,好似入风柳、随水纱,说不出的灵逸。“官家太抬举罗保朝了。”
“怎么,你以为朕是抬举他?”皇帝复接着批折子。
王皇后略活动了活动十指,微微笑道:“太子的伴读,官家一直未定,臣妾知道,官家是担心如果选了不称职的人,那就是耽误太子的前路,这个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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