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快活林后,又去往一趟兴隆桥。
钱大有早匿了踪影,不知在何处浪荡。
晚饭是在乔国振家中吃的,老人早年丧偶,膝下无儿,一直独住。
他烧了点粗茶淡饭,两人囫囵吃罢,又聊了一阵儿,古风扬见老人多少有了些困意,便不再打搅,起身告辞离去。
秋日,昼愈短,夜愈长。
但从乔国振家中出来的时候,仍是黄昏。天色明亮,远方有晚霞垂在半空,与黑漆漆的山影交融。
古风扬在街边溜达了两圈,他穿得单薄,被风一吹就觉得冷,又无处可去,遂返回清水巷。
刚走到巷子口,古风扬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他在枯败的大槐树下,见到一抹艳丽到极致的水墨色。
在整个北平,能将水墨色的旗袍穿出艳丽感的女人,唯有如画。
如画竟然到了清水巷,就走在古风扬前边不远的地方,身姿妖娆,摇曳着,如嫩柳。
古风扬只觉心头一烫,不由自主地搓了搓双手,快步跟上去。
清水巷短,站在巷前,一眼便能望见巷尾。
古风扬脚力好,走得快,眼看即将追到如画,前边的丽人儿忽地拐了个弯儿,三步并做两步,迈进一户人家里。
一户极朴素的人家,围在门口的栅栏坑坑洼洼,散发出腐朽的臭味,里边只有一间破败泥屋,矮矮的,像个土包。有干草铺在屋顶上充当瓦片,可惜太过稀疏了,想来一旦遭逢雨天,屋外若下大雨,屋内必是小雨。
北平的地儿,总得值个价的……
但搬到清水巷近三年,古风扬从未见过有谁肯住进这样的屋舍。
直至今日。
他分外清楚地看到,如画,那个如诗如歌般的美丽女人,走了进去,像小鹿般跳到一个人的怀里,轻轻地依偎。
那个人就站在门口,栅栏的边上。
他穿着一件发黄长衫,皱巴巴的,褐色的七分裤上打满了补丁,脚上拖着一双烂透了的草鞋,大半只脚踩在泥泞的土地上。
“同样是个穷人?”古风扬心中想。
北平最穷的穷人却也不甘作这副扮相。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绝非北平人。
他是来自江南的武人。
徐道青。
世事难料。
古风扬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见到这样的徐道青。
更不可思议的是,如画竟会堂而皇之地依偎在徐道青的怀里!
水墨旗袍与破烂的衣衫合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目。
天边,火红的晚霞散尽,夜落下,风吹来,凛冽。
夜愈深,天愈冷。
古风扬却不再觉得寒冷,他有些无奈,更多的是愤怒,在这一刻,多年以来藏在他心底的那丝对武人的彷徨与愤怒消散地无影无踪。
他咬着牙,瞪大了眼,看向徐道青。
而徐道青亦在看他,就如白日里,在紫禁城外,用仿佛流淌着星河的明亮眼眸,上上下下地打量。
两人都未开口。
但有人打破了沉默。
是如画!
这个女人像蛇一样,蜷缩起身子,紧紧贴在徐道青的怀里,她伸出一只手,葱白的手指点在男人的胸膛上,轻启朱唇,低声说道:“这个小后生,可一直追着人家呢。”
“你不是老夸自己有本事吗?来,给我瞧瞧呀。”
如画的嗓子里好似萦绕着一股烟,她的声音不悦耳,却好听,像老旧的唱片,旋转着,极有磁性。
徐道青笑起来,依旧未言。
古风扬已按耐不住,朗声叫道:“我是来比拳的!”
脚行的人妄图与武人比拳?
传出去,纯粹是个大笑话。
徐道青却收了笑,道了声:“好!”
刹那之后,古风扬挥拳冲上去。
脚行多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易发怒,好打斗,古风扬更是其中佼佼者。
他挥动的左拳只是一个幌子,右拳收在腰腹间蓄势待发,这是古风扬的独门秘技,向来无往不利。
徐道青一眼就看破了。
如画仍不依不饶地粘着他,所以他只是微微抬起左手,也不握拳,只随意地挥掌。
手掌化作连绵的幻影,如灿烂绽放的烟花。
须臾之间,三掌!
古风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只觉自己挥起的左拳被抵挡住,有一股暗劲在拳掌交击时透发而至,震得他整条手臂都发麻。
紧接着,右手手腕处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刚蓄起的力量还未发出,就散地点滴不剩。
第三掌则拍在腰腹上,反而不怎么疼,像是刻意留了余力,但两条手臂暂时是废了。
古风扬却不愿停,还是顽强地冲了过去,既然手动不了,他就用脚。
左脚的脚尖重重地点在地上,带动着身体旋转起来,右脚顺势抬起,在惯性的作用下狠狠地甩出去。
这招叫“大摆钟”,街头斗殴常见招式,看上去气势十足,威力也相当不错。
可惜的是古风扬没能使出“大摆钟”,右脚刚踢出的时候,他的腰部终于传出剧烈的疼痛感,这股疼痛感太难忍受了,几乎让他不由自主地蹲下来。
然而身体仍旧在转动着,结果是古风扬脚下一滑,后背着地,手脚都朝着天空,十分华丽地摔倒。
“砰!”一声闷响。
“用脚,得先用腰,你用的劲越狠,受的痛就越重。”徐道青的话语声传来。
古风扬努力地想爬起来,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很惨、很可笑。
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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