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脚行的人,在人来人往的街面上,乔国振和古风扬不方便谈论太多关于武行的事。
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口,却仍站在快活林门前,像极了两根木头。
因为在这时候,他们看见一个人。
能吸引男人注意的,当然是女人。
虚度光阴二十载,古风扬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人,就仿佛是从最浓艳的西洋画里跳出来的。
女人高挑,身材却丰腴,如一株莲。
她穿着水墨色的旗袍,手上、脖颈上、两边耳垂上,都未佩戴装饰,唯有长长卷卷的秀发,像波浪,抹着一点淡淡的棕色,衬托地面容更加白皙。
在那张白皙的面容上,洋溢着笑容,如春风般让人觉得温暖。
古风扬却没有瞧她的笑容,他盯着女人的眼睛,发现了她藏在眼眸深处的平静与悠远,仿佛一片遥不可及的蔚蓝天空……
于是他不可自拔地沉沦在那片天空里。
直到乔国振低声一叹。
“原来是她!”
“不是个好女人。”老人又补充道。
“该是穷人家的女人吧。”古风扬回过神来,慢慢收拢目光,嘴角勾勒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在北平,穷人家的女人若想要活得光鲜,自然成不了好女人。”
话音未落,古风扬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想与女人打个招呼,能说说话就更好了。
女人就在不远的地方,站在门前的另一侧。
讲道理,漂亮的女人都应该在快活林里边,做更好的活计。
唯有这个女人却只是充当门面,以姣好的姿容招揽来往的客人。
在古风扬朝女人走的时候,女人正好望过来,她依旧灿烂地笑着,眼底毫无波澜。
或许像这样盯着她,然后不由自主走来的令人作呕的男人,她见过太多太多了吧。
“男人都是一样的……”
古风扬心底忽地泛起一丝痛楚。
他迈不开脚步。
他被拉住了。
“千万别去招惹那个女人,听说她不吉祥!”
乔国振低喝,拽着古风扬就往外奔。
“那个女人叫如画,应当不是真名,她的事,我知晓一些。”在北平的大街小巷混迹一辈子,藏在老人脑子里的故事,多到数不清。
但谈起如画的时候,他却露出忌讳甚深的神情,连话语声都压抑了几分。
“文行干了不少龌蹉事,前些年提出口号,叫嚷着知识能够改变命运,蛊惑了一大批不谙世事的少年少女,如画就是其中之一。她家里穷,交不起学费,所以上的是洋人办的免费学校,结果刚进去没几个月,就被搞大了肚皮!”
“文行吗?”古风扬吐出几个字,微微眯起眼,目中闪过一道寒光,他想到文行社长也有个极大的肚皮。
“刚过十六岁,如画就产下一个孩子,白皮肤,黄头发,洋人的种!”乔国振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拎在手上,天气微冷,他却觉得闷热,继续说着,“她爹妈气个半死,直接将她赶出家门,至于那个孩子,活了没半天就溺在河里了。”
快活林的附近也流淌着一条河,微泛涟漪,秋日里的河水留着些许夏时的热意,绝抵不上初春时的彻骨冰寒。
古风扬清楚地明白如画的苦,他十五岁的时候,同样被赶出家门。
这是穷人无从改变的命运!
但男人可以卖力气,女人不行!
所以,十六岁的,刚刚生产不久的女孩,孤苦伶仃地自冰冷初春活到此时此刻所经历的一切,足以书写成一部感人泪下的凄惨故事。
“是啊,没人知道如画最初的时候是怎么活过来的,但到后来,许多男人都因她而死!”
“死的最早的,是个年轻后生,不是北平人,是来念大学的,听说如画喜欢情诗,连书都不读了,天天绞尽脑汁,日夜呕心沥血,只为写出一首满意的情诗来,直至有一日深夜,猝死在书桌前。”
“第二个死的算是咱们九行的人,早先米行的二掌柜,挺有本事的一个人,刚传出跟如画有染,结果没过几天,就在街头暴毙身亡,浑身都是血啊。”
“紧接着是租界警局里的长官,来做买卖的富商,传言还有军界的大人物,都死得十分蹊跷……”
乔国振说着,古风扬闻言,却是“嘿嘿”笑起来。
他的耳畔响起老人告诫的话语,“有过无法想象的经历,便能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这样的女人当真碰不得!”
“事情越传越广,连报纸都登过,有人特地请通仙的算命老瞎子算了一卦,瞎子算罢,三日张口不能言,直到后来才有消息传出,他是被小鬼施了恶咒。原来那个刚出生的婴孩死后化作厉鬼,日以继夜地跟在如画身边,但凡有男人靠近,就被它变着法子勾魂索命!”
乔国振环顾左右,神秘兮兮地继续说道。
“哈哈!”
古风扬笑得更大声了,说道“难怪,像她这般美人,竟然只是迎门,而不是在快活林的天字包房里招待那些所谓的贵人豪客,恐怕贵人豪客知晓她的事迹后,都会遍体发寒吧!”
“也只有快活林这种荤素不计、黑白难分的地方,愿意用她了。”乔国振再不愿多言,仿佛有只看不见的小鬼徘徊于他的周围,他又匆忙地将西装套回身上。
………………
世间最信鬼神的人有两种。
一种是富人,一种是老人。
诚然,人活得越久,就越在意生死,愈发容易相信鬼神之说,世人都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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