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知耕的自我嘲讽和风趣而夸张的表情,把沈洁茹惹得“呵呵”笑了起来。但谭知耕却一笑即收,接着说道:
“但后来,接触的事情多了,我才渐渐明白,从事新闻工作,光有热情、同情心、正义感是不够的。因为记者不是万能的,也有知识、专业、认识、情感,甚至个性上的局限。这些局限,都会影响记者对客观事物的认知和判断。”
见沈洁茹点头认可,谭知耕接着说:
“当然,具体到曾子云的案件,小川的判断应该没错,县、市两级法院的判决,显然存在恶意袒护被告、错误适用法律的情况。无论如何,既然被告为曾子云办理了退休手续,曾子云的身份就不再是居委会干部,而是退休职工。作为记者、作为地方的主流媒体,既有为民呐喊的道义,也有维护法律尊严的责任……”
说到这里,谭知耕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见沈洁茹点了点头,谭知耕接着说:
“但是,小沈啊,我们都是记者,应该知道,记者是个话语权很强的群体,而且还是一个有较高社会公信力的群体。记者的稿件一旦发表,就具有强烈的导向作用。
“特别是报道非正面新闻,稍有不慎,就可能产生难以挽回的影响。一些素材该如何呈现,值得我们仔细斟酌啊!说起来,许多社会不良现象的恶化,与一些媒体和记者缺乏社会责任感的报道是分不开的。”
沈洁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谭知耕并未停顿,娓娓道来:
“所以,越到后来,对于监督报道,我是越来越慎重,越来越诚惶诚恐了。唉,不知者谓我有所求,知我者谓我空忧心啊!
“殊不知,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为老百姓呐喊,为社会伸张正义,本来就是一种本份,我谭知耕也并非铁石心肠啊!”说到这里,一股强烈的委屈感涌上了谭知耕心头,他的眼圈有些发红,声音有些哽咽。
“谭总,我错怪你了。”沈洁茹怯怯地叫了一声。
谭知耕摆了摆手,控制了一下情绪,接着说:
“但媒体不是审判机关,不能越俎代庖。比如说,现在群众对一些领域的道德失范和诚信缺失的现象,反映强烈,意见很大。毒奶粉、瘦肉精事件,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精神文明建设,当然要敢于直面这些问题,抓住这些问题,集中开展专项报道,推动问题的解决。
“但是,解决问题的本身,还是要依靠法律、依靠执法机构,仅仅靠道德教育、叩问良心,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媒体的报道,一定要掌握分寸。
“比如食品安全问题,如果无限夸大食品安全状况,就可能引起社会恐慌、造成什么东西都不敢吃的局面,社会就会乱套。小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洁茹点了点头,默默地看着谭知耕。
谭知耕继续说道:
“小沈啊,就说小纪的这篇‘视点观察’吧。从事实上说,案件的判决显然有失公允,但它毕竟是一件个案。这里面有一个逻辑问题,就是不能以个案质疑整个司法体系的公正性。
“如果我们把它放大到整个司法现状,甚至妄加猜疑,产生的后果,就可能使百姓对整个司法公正丧失信心。如此,整个社会的公平正义靠什么来维护呢?难道真的要像一些网友说的,靠丛林法则吗?要知道,法律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最有力、也是最后的屏障啊!”
谭知耕说得非常动情:
“这样说,我并不是反对舆论监督。但舆论监督,更应该将目光投向带有普遍意义的社会事件,而不宜过多地涉足个案。更不可以无限发挥,以点概面,甚至越位错位。
“新闻报道,应该用冷静、客观的态度,剖析新闻事件的典型意义,从解决问题的层面出发,客观地报道事实。如果所有的司法公正,都要靠舆论来监督,靠公民群起施压匡扶,那无疑是法律的悲哀啊!”
谭知耕最后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房间里突然静寂下来,谭知耕粗重的喘息声和大街上杂乱的汽车喇叭声清晰可闻。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沈洁茹开口道:
“谭总,我明白了。”
谭知耕满意地看了沈洁茹一眼,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着稿子走回来,沉吟道:
“我想,小川的这个稿件虽然不合适刊发,但曾子云老人的事情却不能不管。这样,你明天先去找专业律师咨询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也认为案子确实误判了,你就去中院一趟,反映一下我们的看法。”
见沈洁茹点了点头,却又欲言又止,谭知耕又说:
“实在不行的话,我再找中院的领导沟通。媒体曝光的根本目的也是为了解决问题,只要问题得到圆满解决,也就达到了报道效果,你说是不是这样?”
沈洁茹看着谭知耕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了敬佩的目光……
第二天一上班,纪小川就兴冲冲地跑来找沈洁茹问结果。沈洁茹说:
“小川,我昨晚仔细地想了一下,这个稿件确实不宜发表。”
纪小川一听,顿时大失所望,情绪马上激动起来。还没等沈洁茹把道理讲清楚,纪小川就一把夺过稿件,丢下一句话:
“姐,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屈服于权势!”说完,拂袖而去。
走在过道上,纪小川实在不甘心稿件就这么“毙”了。想想,便来到编辑部找胡荣华。胡荣华是资深编辑、副主任科员,曾经做过记者,以写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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