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山色自古即为洛阳八景之首,山上松柏苍翠,寺院林立。值此晚春时节,旖旎葱茏的风光自是洛城人游玩的胜地。另有文人雅士专喜踏月而行,置身于山水朦胧间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但今夜的伊阙则不同以往,厚重的铅云层层叠叠压在峰顶,更遮住了漫天星光月华。两座如画青山不见了白日里的钟灵毓秀,反而显出一派空谷寂寂、荒凉肃杀之感。
此刻西山一间废庙里正闪烁着几点灯火,三名木雕泥塑般的黑衣人全都盯着一个趴伏在地的华服女子。狭小的庙堂内一时悄无声息,只有山风吹得木门“吱呀”作响。
又静待了半晌,其中一名黑衣人才伸手替那女子切了下脉,随即起身说道:“阿兄这一招制敌确实练得炉火纯青,不过莫怪妹妹多嘴,这脖颈乃是人体最为关键的所在,位置和力量稍有偏差便可一击毙命,阿兄日后还是少用为好。”说完,就取下了头上的帷帽。
另外两人见状,也都跟着掀开面具露出了真容。原来这三名黑衣人正是巫月与陈氏兄弟。
陈弘宇睨着脚下的柳永秀,冷声道:“你是菩萨心肠,我倒觉得这母子俩死不足惜!”
“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我又何尝不想?”巫月叹了口气,将目光缓缓移向手中的匕首,“但他们现在还死不得,阿兄应该懂我……”
陈弘宇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毕竟从赏花宴绑架到土地庙逼供都是兄妹俩一起筹划的,只是听了一晚上卖国求荣、丧尽天良的勾当终归义愤难平,所以依旧铁青着一张脸。
陈弘志见二人神情凝重,就想要换个话题调节一下气氛。
于是他转向巫月言道:“光说阿兄的掌法纯熟,我看阿姐的口技也是大有长进。学那老妇人的声音真是惟妙惟肖,竟把柳永秀唬得一楞一愣的!”
“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明明知道我就会这一种!”巫月心知他是故意打趣,便接上了话茬儿,“要说这口技谁能比得了你呀。当初那个‘学像声社’①的艺人来找我阿耶瞧病,咱们几个都缠着人家求教,属你学得最好,又天天在我和阿兄面前显摆,这会儿倒来卖什么乖!”
陈弘志摸了摸后脑勺,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嘿嘿,我那阵子下心去学,只为了多诱些鸟兽来玩儿,不是诚心要惹阿姐生气的。”
“哼!等什么时候引出只母大虫来你就不玩儿了!”
“阿姐莫忘了志儿还有弹弓防身哪。”
“哟,你以为老虎是草扎纸糊的啊?你就可劲儿吹吧!”
陈弘宇听这姐弟俩阴阳怪气儿的吵嘴,胸中的怒火已散去了大半,当下咳嗽一声,止住了二人的话头儿,“行啦,眼下咱们尚有要事在身,你俩等回家之后再闹不迟。”
巫月闻言,立刻收起凶巴巴的表情,招呼着陈弘志给柳永秀也灌下了安眠药,又将人搬到神坛下和蔡/奇崇靠在了一块儿。
待她确认好母子俩的伤势并无大碍,就同着陈氏兄弟一起把堂内的事物收拾了一番,最后三人各自倒拖着几根枝桠,一边清理足迹一边退出了小庙,直走到草木深处才停住了脚。
陈弘宇听见巫月气喘,连忙移过火把细瞧,尚未来得及开口,陈弘志便抢先笑道:“阿姐你不热呀?事都办完了,你怎么还装胖子呢?”
巫月低头一看,也是有点儿哭笑不得。今晚自己为了遮掩身形,不单在脚下垫了几块墙砖,还往罩衫里塞进不少衣物。眼下正是四月的暖春,光站着不动倒觉不着什么,刚刚一通忙活,头上可就冒汗了。
她冲着兄弟俩尴尬的一笑,赶紧将多余的衣服全掏了出来,又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才感觉舒畅了许多。
陈弘志望着漆黑一片的废庙,仍然有些放心不下,“阿姐你的药剂量够吗?那俩人不会提前醒吧?”
“不会,这一觉至少睡到日上三竿。”巫月一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带过来的这点安眠药,心疼得直咧嘴,“再说他们俩腿上都有伤,城门也早就关了,除非肋生双翅飞进城去,不然按我的预估,这母子俩最快也得明日傍晚才能回家。”
“提起进城,阿姐和兄长是怎么安排的?”
“这你就不用问了,性命攸关之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只是要委屈你在外面躲一宿了。”
陈弘志笑着摇了摇头,“阿姐说哪里话,我有什么委屈的。咱家的牛车回去前把担子留在了半路,山上寺院繁多,我装作迷途的商贩到哪儿都能寻个宿头。等天亮来了游客,我还不耐烦挑担呢,到时把果子卖了好给阿姐买花儿戴。”
巫月斜了他一眼,莞尔道:“偏你会耍嘴皮子!我可不缺花儿戴,你只要不招灾惹祸,我就阿弥陀佛喽!”
陈弘宇趁着两人说笑把需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好包袱交给了弟弟,又抬头看了眼天色,“现在已交亥时,咱们得尽快下山了。”
说完,他便擎着火把当先一步离开了小庙。
此时山中凉风习习,蛙鸣阵阵,偶有几声压抑的闷雷自山巅滚动而来。漆黑如墨的苍穹下星月无光、云雾低垂,仿佛天地间仅剩这一点火光在缓慢前行。
兄妹三人为不留踪迹只能避开土道,专挑着荒草茂盛处跋涉。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没多会儿,跟在后头的姐弟俩就有些举步维艰。
巫月是因着体弱,陈弘志则是肩上的包袱太重。
他反背了双手去托包底,刚巧按到个硬邦邦的事物,估摸是那三件怪模怪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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