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帛书,刘弘一眼便看到右侧定格上方“大人亲启”四个大字,便知道这份信笺应是自己的长子刘备所书。在汉代,“大人”这个称呼的使用是有严格要求的,主要是用在儿女对父母的敬称,置于称某某官员为什么什么大人,如县令大人、抚台大人、尚书大人那是满清时才有的陋习。
“小子备谨问大人躬安,自父别后,诸事尚顺,毋需挂牵,自以国家社稷之事为重耳。”看到此处,刘弘忍不住摇头笑骂道:“这小子,方才多大,好重的暮气。”
在明贬实夸了自己儿子一顿后,刘弘向下面的内容扫去:“备本不应致信叨扰,然卢师近为太守所举,迁为太学博士一职,师有提携之意,问小子意何如,备不敢专断,特来问询。于此之外,尚有一事不可不言,母常怀忧思之意,望父明知。”
轻轻地放下帛书,刘弘叹了口气,这时光好是匆促,去岁十月,别离乡梓尚若昨日,只是恍惚,便又是一年将逝;而他更从一个小小的涿县县丞到一跃为银印青绶的两千石地方大员,人世间的际遇变化,有时还真是无常。
师兄他也忍不住了吗?不过这样也好,涿县毕竟只是个小地方,容不下池外之物。只是——刘弘想起了妻子,这个时而贤淑;时而善妒;时而坚强;时而软弱的女子,唇角轻轻一弯,然后目光中流露出愧疚与缅怀的神色,自己终是有负于她呀。
思及此时,刘弘站着起身来,向靠墙的书架行去,并从书架的最上层的一个木匣子里取出一张干净的素色白帛;接着他拿着这张裁剪好的白绢,回到案前坐下,提起毛笔,表情严肃地思索了片刻,方落笔将回信写好;之后便小心地将其放在一边,又转身投入了对积压公文的处理之中。
九月的下旬,涿县刘府之中,刘备跪坐在案前拆信,而母亲王氏则在一旁毫无礼法地站着并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长子的动作。
刘备对此自是有所察觉的,但他只能视若罔闻,装得一本正经,毕竟人艰不拆,要不然母上若发现儿子在看她的小笑话,指不定要怎么样“恼羞成怒”“迁怒于人”呢。
帛书的第一竖行,只有寥寥数字,言简意赅:“何须问吾,汝事且自断。”刘备看完,心中忍不住嘀咕道:“自家这老爹,貌似不太靠谱的样子啊。”
然后他看向了下面的内容,神色霎时一愣,迟疑了一下,将手中的帛书递向身旁的王氏,并说道:“娘,这有首小诗,应是父亲写给你的。”
王氏一闻此言,抛去了快维持不住的矜持,一把将帛书从刘备手上夺过来,然后转过身去,面含娇羞之色,轻轻念道:
“秋思与妻王氏
思汝汝不知,
念汝汝不至。
今已瑟瑟秋,
何以寄相思。”
刘备悄悄起身,从房中退到庭院里,此刻还是让母亲自己静静地待一会吧。然而刘备刚出来,便闻到“碰碰”的敲门之声从远处传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遂向刘府门口行去,而那里果不其然地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刘翁,你且下去吧。”刘备出声让开门的老仆退下,然后对公孙瓒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伯圭,进屋说吧。”
“不了,我也无有几句话要说,玄德,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看着怒气冲冲的公孙瓒,刘备却并没有如其所愿的那般颔首同意,反而再一次摇了摇头。
“你!”公孙瓒伸出右手食指极为无礼地指向刘备,一脸的怒其不争:“玄德,你且与某说说,你为何不去?卢师可是专门提了你的,有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呢!这区区涿县有到底何好眷恋的,男儿大丈夫既生于世,当以四方为志,天下为任也。”
刘备面不改色的听完这席话,然后拱了拱手道:“备亦有难言之隐,只好暂且辜负老师的美意了。”
难言之隐,难言之隐,玄德,你次次皆是这句话,到底是何等难言之隐,你倒是说呀。”
刘备心中苦笑,既是难言之隐,又如何说得出来?实话不可说,谎话又编不出,若以“父母在,不远游”为由,倒是可以搪塞,可他却偏偏不想如此做。
“唉——”见刘备又沉默下来,公孙瓒叹了一口气,像似认命了,无力的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关上大门,重回庭院,刘备神情有些淡淡的忧伤,公孙瓒应该是搞定了,但老师卢植那一关又该怎么过呢?
雒阳固然是个好地方,可惜这个机会终究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尤其在父亲升任会稽郡守的消息传回刘府之后,更显得如此。
自己终究是太年幼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就算去了雒阳,又能如何。顶多是结交几个权贵子弟,满足一下自己见见青少年之时的曹操、袁绍、袁术等人的好奇心罢了,又与现实何益?或许能铺平些未来的仕途之路,但如今父亲做了两千石,自己已非是无有背景之人,再加上一些自己的发明创作,又何愁入仕无门。
相反这涿县虽小,却可容自己大展拳脚,通过不断的实践与学习来提高自己的能力;况且自己若去了,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一众班底又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如野草一般荒芜吗?或者放任自流,指望其自行成材吗?那么这和后世平日里对自家孩子不管不顾,只会拼命地送其上各种班,然后既愤怒又纳闷自家孩子为何平庸的不靠谱家长有何两样?无论上辈子还是此世,刘备始终坚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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