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铁心来时恽叔没有回来。
此时听自家主子去西郊,老头儿不由疑惑:“先前郎君不是打算……让两位娘子在别宛住几天么?”
先前是先前,现下是现下。
王璧绕过案桌儿,施施然往外走:“李月笙瞧出了揣倪,我便去一趟。”
李家二郎瞧出了……
恽叔垂眼向案桌上一扫。王璧看过信便放了桌上,且他走时又没有收起来,于是老头儿一眼便看见那封信。
看见了信,老头儿顿时眉梢一跳,转身撵上自家主子道:“是,老奴这就去准备车马。”
崔氏有座陪嫁宅子与老宅一巷之隔,三房回来时所用的马匹车辆,王恪便留在崔氏宅子内。
魏管事则自请留在宅内调度。
恽叔出了府便去了隔巷,等王璧更了衣出来,老头已与仪狄垂手站于车旁。
王璧便登车上路。
众人出了平安坊便拐上南北大街,待沿街驶到尽头又转而往西。又西行五六里,众人到了卢家别宛。
守门仆役见马车虽是寻常的黑漆平顶,但拉车的马儿膘肥体壮,随行护侍又神色冷肃,便慌忙迎了上来。
仆役迎上来时,王璧恰恰探身下车。
这仆役张了嘴刚要问话,便觉得眼前一恍……李郎君已是嫡仙一样的人物了,这位……怎么更像是不食烟火的……
王璧见这仆役半张了嘴,仿似个想问话,偏又没有问出来的架势,便淡声问:“你家二郎在么?”
他声音低醇,只低醇中又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仆役瞬间呆怔过来,慌忙躬身施礼道:“我家二郎君在水榭,郎君请。”说罢,这仆役便上前引路。
待众人走到细沙道尽头,将将拐过往水榭去的月洞门,仆役便见李逸与自家二郎君并肩过来。
仆役便急步上前施礼:“奴见过二郎君。”礼罢,转而又向李逸施礼“见过李郎君。”
卢邈摆手道:“免了。”说着免了,这人抬手向王璧一揖,朗声大笑道:“思衡倒是沉的住气,近一月了才来。”
王璧勾了勾唇,亦是抬手回礼:“家中杂事缠身,比不得怀安悠闲。”
听他这么说,卢邈笑的更是畅快:“某怎么能与你俩相提并论。来来,你俩先去水榭,某去安排酒宴。”
堂堂世家嫡子,身侧奴役仆妇如云,想用酒宴,吩咐一声便是,用得着亲自去?
王璧眸子向李逸斜斜一挑,淡声道:“好,我正想与月笙说说话。”
“请。”李逸勾了勾唇,转身便往回走。
王璧施施然与他并肩而行。
待上了木台,李逸便撩袍席地而坐。
王璧没有坐下,而是背了手,闲闲去望湖面。
其时风吹湖水,湖面上波浪翻涌,又水潮一bō_bō击打支撑水榭的木桩,周围一时“哗啦啦”不绝于耳。
李逸亦转眸去望湖面,望了片刻,懒洋洋道:“上次宫中生变,我府中护从由长乐宫抓回来个南军兵士,这兵士供说吕台曾数次密下胶东。”
说到这里,这人便止了话。
王璧侧过身来,眸光自他脸上斜斜一扫。
李逸勾唇:“今日我去东市饮茶,恰撞上两人鬼鬼祟祟,我便令卫六跟上去看看。哪知道这两人竟然商量了要绑人去胶东。”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来胶东。
吕台曾密下胶东,莫不是这人认为常大背后主子是吕家人?
王璧丹凤眼向上一挑,展袖坐了下来:“月笙以为常大这么做,是受了吕家指使?”
李逸见他展袖而坐,仍然是七分悠闲自在,又三两分随性洒脱,不由勾了勾唇:“七郡十二地,早在月前便有多位世族贵女失踪。”
这句话乍听像是答非所问。
王璧却是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淡声问:“那次你去晋阳,便是因为查探此事么?”
李逸点头:“正是如此。”
两人先前你来我往仿似闲谈,只说到这里,两人神色间都带了几分凝重。
此时风有些大了,风大,水浪“哗啦啦”拍击了木台,溅得台子边缘一片水湿。
王璧抬手拂去肩上水渍,便搭了木台栏杆要站起来,只是他将将长身,木台下“嗖!”
一箭挟着水势……风势……直向他背心飞射而至!
王璧只听见“哗啦啦”水浪拍击,又“哗哗”水声中“嗖!”一声异响……李逸已是脸色一变,低喝道:“伏身!”长身扑了过来。
只他大喝“伏身”前一瞬,王璧见他脸色大变的刹那……王璧已是察觉到不对。
王璧本来就搭了木台栏杆,此时手上用力一扳,身子刹间由背对转成了面对湖水。
而他转身的呼吸之间,李逸抬手……五指箕张,凌空一抓,堪堪抓住箭尾:“来人!”
他声音末落,恽叔已惊喝道:“郎君!”闪身扑了过来。而另十几个灰衣护持“扑通扑通”则纵身进了湖。
湖面上刹时又一阵水花翻涌。
恽叔扫眼见自家主子好揣揣的,不由惊怒道:“怎么会有剌客?”问过这句,老头儿陡然发现自己问了句傻话,便咂咂嘴,扭过脸去看李逸。
李逸正低头看箭矢。
恽叔便去看他手上。
他手指间捏了根长不足一寸的小箭。
其实箭身长短不是重点,重点是箭尾坠了红樱鏸,且串鏸的丝绳上又缀了几粒珠子。
珠子在阳光下散发出似蓝,似紫,又似金黄的诡异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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