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副指挥顺着周楠的目光看过去,见是一个七品官,吃了一惊,忙问:“行人究竟遇到什么事了,那位大人是谁?”
周楠自然不会说出龚情的身份,否则,在大明朝言官的积威之下,估计冯副指挥会被吓得袖手旁观。
就道:“那位龚大人乃是京城中一个清水衙门的小官儿,我不是诗写得好吗?今日恰好在通州码头和他碰到,本大人好心邀他上船吃酒,谈诗唱词。却不想因为其中一句诗的用典发生争执,龚大人竟对我饱以老拳。实在吃不住打,只求指挥护我。”
“为一个用典就打成一团?”冯副指挥眼珠子都要掉到甲板上,“至于吗?”
这些读书人真是不好相处,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发作,纯粹就是莫名其妙嘛?
不对,那龚大人身材矮小,而周行人又是如此高大磊落汉子,怎么被打得落荒而逃,不应该啊?
难道这龚大人是练过内家拳的,对的,一定是。听人说陛下传进宫去的蓝道行蓝仙长就是个小个子,可在一次吃酒之后,竟一口气放倒了三个侍卫。显然有一身出色的内家工夫,寻常七八条汉子近不了身。
周楠:“冯指挥你调蓟镇做指挥使的事情,我已经禀告了徐次辅,当不难。”管他呢,先空口许愿将这厮给哄住再说。
冯副指挥眼睛大亮:“多谢周行人,看我等下将那官儿打翻。”周楠到他那里调研的时候,老冯也找人打听过周楠的来历。
这一打听,顿时吃了一惊奇:唐顺之的前幕宾、王世贞的学生、徐阶的门人、邹应龙的同窗、心学众……这一连串头衔对朝中大人们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却足以闪瞎他的氪金狗眼。
这泥吗就是棵大树,得攀上,俺未来的富贵荣华就靠徐门了。
龚情已经从镇惊中醒了,急忙跑过来:“周楠,你给我站住,站住!”
气急败坏之下,他伸手去捉周楠的袖子。
“别冲动,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冯副指挥拦在他面前,笑嘻嘻地推了他一把。
龚情禁不住一个趔趄,身为清流言官,这个世界对他一向是温柔对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粗鲁了?
顿时厉声呵斥:“你是谁,本官正在办公务,不相干的闪开。否则……”
冯副指挥可不会将这个小小的七品官儿放在眼里,京城三四品官多如狗,七品官不如狗,才不怕呢!
他面色一沉:“俺是东城兵马司副指挥冯遇道,从京东到通州,地下水上的治安都归本官管。你聚众滋事,该当何罪?这位大人姓甚名谁,在哪个衙门当职,速速报上名了。将事情说清楚了,否则,本官就要公事公办,拿你等回衙门问话。”
龚情一脸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用手指着自己的脸:“我聚众滋事,还要拿本官回去,你可认得本官是谁?”
科道言官虽然人见人愁,人见人恨,但待遇却不好,没有灰色收入。道理很简单,你都要朝死里整我了,我凭什么要给你好处?况且,言官又以清廉自居,平日里都喜欢以生活简朴示人,所谓无欲则刚。就算官袍簇新,也得想办法多过几道水做旧。
他今天的衣着也甚是老旧,领子和袖口处还故意打了补丁。
冯遇道见他潦倒成这样,心中鄙夷。兄弟你都混得这么惨了,还问劳资认得你吗?
他有心在周楠或者说徐门面前树立拼命三郎陷阵打手的形象,用手指在龚情胸口戳了几下:“本官认识你是谁,少废话,要么随我去衙门要么马上滚蛋!”
考虑到这穷官儿可能有内家拳在身,冯副指挥这一阵戳,用尽了全身力气。只感觉对方胸肌松弛无力,没有任何弹性。心中大奇:这情形,不像是会武艺的啊,周行人缘何打不过他?
可怜龚情小老头一个,如何吃得了这壮汉的一阳指?
同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他的随从才跑了过来,大声呵斥:“大胆贼子,可知道我家大老爷是谁,御史道的龚御史你也敢无礼?科道办案,你也敢阻?”
“什么,你是御史?”冯副指挥惊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本官的前程完了。
他霍地回头去找周楠,可船上方才这一通乱,又黑灯瞎火,周大人已经见不到踪影。
心中大苦,腿一软,几乎要跪在龚情面前,声音里带着哭腔:“御史老爷,下官……卑职真不知道是你啊,卑职以为你和周大人是私人过节……”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可恶的贼配军!”龚情在遏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冯遇道,官照、堪合、关防通通拿出来,本官要查。”
“是是是。”冯遇到急忙将相关手续用双手递过去。
龚情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就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冯大人,本官怀疑你冒领堪合,请你随我去通州驿官问话。公务在身,还请大人配合。”
这是要把他双规了,冯遇道面色苍白,又回头找周楠:“周行人,事情因你而起,你可不能不管啊。周大人……周……周行人,我可被你害苦了!”
“不用多说了,冯大人,走吧!”龚情做了个请的肢势。
正在这个时候,装银的大船也靠了过来,有人喝道:“冯副指挥,怎么回事?”
说话间,就有一个中年书生跨了过来。
冯遇道见到他,如释重负,赔笑道:“袁大人,这位老爷是御史台龚御史,说是要带下官回去问话。”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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