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仪上下打量了周楠半天,一笑:“周子木你也聪明得紧啊,某只是说这里风水好,并没有说要将你等埋在此地。”
一个力士对着芦苇拍了拍巴掌,很快就有一条小船划了过来。
夏仪三人押着六人上了船,连带船夫,十个人将小船挤得满满当当,就朝河心划去。
见夏仪不杀自己,詹通这才松了一口气,大着胆子问:“敢问千户可是要押我等进京查缉辽东镇军马案,下官真的是冤枉啊!”
“你已经不是官了,落到我手头就是犯人。至于你冤枉不冤枉,我说了也不算。到了京城,北衙审问之后,上头会给给定论。咱们等下会在前头换大船,先去淮安,然后北上。”
夏仪见犯人们都老实,说话也和气起来。实际上,从他第一次出现在县衙,都一副十世善人模样。毕竟是一个正五品的千户,做事也得讲究体统。
听说要被押送到京城,周楠大惊:“夏佥事,这事和我可没有关系,你抓我做什么?”
“怎么没关系,关系大了,你好好想想自己干过什么好事?怎么,想不起来吗?”
见周楠一脸迷糊,夏仪淡淡道:“王府军马案就是你告发的,需要我详细将来龙去脉说一遍吗?”
周楠惊得冷汗都下来了:“是我告发的,我记不得了,需要需要。”
“好,那我就将案子从头到尾说一遍,希望周子木你能够恢复记忆。”夏仪板起脸一字一句地说起来。
话虽然不长,却将这事说了个清楚。
原来,裕王府一直都在做各项军用物资的生意,比如将士的粮秣、军马、被服,只铁器和军械不碰。这笔生意已经做了两年,来往数额巨大,每年都能获取好几万两银子的利润。
如此巨大的利润,又是政府采购,其中必然有以次充好的猫腻。难免会引人眼红嫉恨,或者所谓的正直之士的愤恨。
比如当初的那个周秀才就是这么的迂夫子。
他在辽东镇辽海卫戍边的时候,因为有知识有文化,得了上头赏识,被提拔成犯人头头,掌握着机要。
在一次偶然中,周秀才发现,王府卖到辽海卫的军马质量很差,都是不堪使用的驮马、挽马,根本上不得阵。最气人的是,数量也不对。比如本来帐面上是一百匹战马,可到地方却只有五十。
去问,回答说,这五十匹都是母马。如果不够,你们配种吧。只要每匹母马都生一匹驹子,不就凑够一百了,笨!
这他娘纯粹就是鸡生蛋,蛋又生鸡的混蛋逻辑。
周秀才不忿,上书把裕王府给告了。
这才有朝廷派锦衣卫查辽东军马案,这才有夏仪来安东捉拿詹通进京一事。
说完,夏仪最后补充一句:“对了,周子木,除了这件案子。辽东镇还告发你杀良冒功,手上沾着两条无辜百姓的人命。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跟本官去一趟北镇抚司,把问题交代清楚?”
“坑,彻底被坑死了,周秀才啊周秀才,想不到你竟然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周楠有种无语问苍天之感,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又被周秀才给坑了,这次,真真是药丸!”
裕王是什么人,当今准储君,将来可是要继承皇位的。虽说有“二龙不相见”的禁忌,父子两已经十多年没见面,朝廷也没有立太子。可天下人都知道,裕王就是储君,谁人不去巴结。
王府要做九边的军资生意,那可是送上门来的大机缘,身为边镇总兵官,谁不是将王府派出来的人接待得妥帖。
将来王爷做了天子,念到你的好,你这个官大可稳妥地当下去,说不定还能升上一级。
不过,大明朝官场又有一个不能碰的红线:藩王不能结交镇军。
一碰就死,概莫例外。
于是,边军和王府就形成了一种默契,生意照做,对外却守口如瓶。
周秀才估计是读书读出了一口浩然之气,虽千万人,吾往也!
知道这事之后,大怒,以次充好,皇子结交外镇军官,这还得了,不但将王府给告了,连带着镇军的相关人等也不放过。
辽东镇大约也是被这个不开眼的酸秀才给激怒了,吩咐下去,直接把周秀才给灭了口。
在丛林社会的古代,在边军,更是残酷的弱肉强食世界,军镇要让一个囚徒从世界上消失不要太简单。
这大概也是周秀才当初为什么突然暴毙的原因,因缘集会,穿越到明朝的现代人周楠冒用了他的身份,一路逃到了安东,并混进了县衙。
听说周秀才刑满回到了老家,辽东镇估计心里也是奇怪,这人不是死了吗,怎么活过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算了,害一次是害,害两次也是害,就将一个杀良冒功的罪名安到周楠头上,欲除之而后快。
周楠瞬间想通其中的关节,心中气苦:老周啊老周,你这又是何必了,马上就刑满释放了,回家过你的小日子不好吗,干嘛要去捅马蜂窝?你死不要紧,怎么还牵累到我了?
这明朝的书生君子正人清流,依我看来,都是na?ve。
“原来是你这胥贼告发的,周贼,我与你同归于尽!”突然,詹通大吼一声朝周楠扑来。
詹知县这人虽然蠢笨,可以前在王府走动,眼界一开,对明朝政治的游戏规则门清,他自然知道此事的后果。
或许,到最后王府和边镇屁事没有,自己这个小角色说不好要被抛出来做背锅侠。
为了快刀斩乱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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