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刑房典吏就大声朝外面喝道:“其他案子先放一放,县尊命周家庄周杨,周……暂时叫周楠吧……上堂回话。”
按说被人插了队,其他几个过来打官司的百姓应该大为不满才对。可这案子听起来好得劲儿的样子,大家也顾不得气恼,都将精彩的目光落到二人身上。
周楠和周杨同时走入大堂,跪在一快大约三尺长宽,颜色也和别处不同的石板砖上。
这砖很有讲究,比其他的石板要大些,下面乃是空心。如此,犯人一旦将头磕下去,回音阵阵甚是响亮,尽显官府的威严,也不知道是公门中那个混蛋东西发明的,这简直叫人无法克可说。
周杨当即就将脑袋狠狠地再石板上撞了几下,哀声喊道:“小人乃是周家庄农户周杨,控告此贼冒充去世兄长,霸占寡嫂,还请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
作为一个现代人,周楠自然不习惯给人磕头。但是,自己现在的身份乃是革除了功名的秀才,入乡随俗吧!他随意地意思了一下,朗声道:“周家庄前县学廪生开革生员周楠见过老父母。”开革生员四字咬得极重。
古代的七品知县又被称之为父母官,所以普通人都称之为老父母。
说罢,就抬起头朝上面看去。眼前是一个头戴乌纱帽,大约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面容显得有些苍白,眼皮也有点浮肿。国字脸,下颌有一丛短须,倒也生得相貌堂堂。
这就是安东县知县史杰人,苏州府吴江县人士,看他模样果然有几分文采fēng_liú的味道。
周楠在看史知县,史知县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冒充别人大哥霸占寡嫂的嫌犯。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古人断案也要察言观色,在古代的断案理论中,一个人是否正直或者刁滑奸诈,只需要看一看眼睛就足够了。心怀傥荡之人自然目光明亮,若是有鬼,自然闪烁游离。
这事说起来唯心,但却是古代官员识人断事的不二法门。
史知县这一眼看过去,只见周楠身着干净儒袍,皮肤健康有光泽,目光平静深邃,面部三庭均匀,活生生一副戏文里的正派角色,心中就起了好感,点点头:“原来是开革了功名的生员,本官看你模样也不是做奸犯科之人,又为何被剥了前程?”又想起自己当年在县学因为成绩一直吊车尾,好几次差点被开除。后来走了门子,好不容易保住秀才功名,这才有今日。
看到这个没有功名的前县学廪生,史知县突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目光越发柔和。
周楠:“回老父母的话,此乃十年前的旧事,不足为人道。”见史知县对自己态度和蔼,心中暗喜:猜对了,这史知县以前的学业和仕途果然坎坷。
作为知县,本地最高的治民官,史知县自然是安东县第一名人。自来此为官,他是何方人氏,以前科举名次如何大家早就打听得清楚。逃到安东之后,周楠自然也动别人口中听说过史杰人的来历。
明朝是个森严的等级社会,良籍百姓分为士农工商四个等级。其中士是第一等,也就是掌握着知识的,有功名的读书人。你一旦读了书,考取功名就可以得到国家税赋上面的减免,可以见官不跪,算是跨入了特权阶级。
自己以前好歹也有过秀才功名,而史知县也是读书人出身。天下名教中人都是一家,遇事自然会偏向书生一边。这也是周杨带着两个衙役来捉他进县衙时,周楠提出先要换身衣裳的缘故。至少,你穿一身整洁的儒袍怎么也比做农夫打扮给人好感吧?
而且,据周楠所知,明朝的江苏乃是科举大省,尤其是在苏州府这种读书人如同过江之鲫的地方,说难听地扔一块砖头到街上就能轻易地砸中一个秀才甚至举人。而江苏每年的科举名额有限,为了争名额,府一级甚至要加试一场,合格的才能去参加乡试。史知县四十多岁才中了进士,还是三甲赐进士,估计学业也是不成的,难保当年在县学的时候没有当过学渣。于是,周楠就故意将开革生员四字大大方方说出来,要的就是史知县感同身受,他也是赌一把。
果然,这一赌却是赌对了。
问完周家兄弟二人的姓名来历之后,史知县一拍惊堂木,正式开始问案。瞪眼喝问:“下面所跪的周家庄周杨今日扭送你家兄长周楠来见本官所为何事?”
周杨今天气势汹汹地捉了周楠进县衙,本以为事实胜于雄辩。这个贼子冒充自己兄长,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也就是一件小事。却不想,知县见了周楠之后和颜悦色,对自己却是声色俱厉,反显得自己像是被告,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忙枪天呼地地大喊:“县尊老大人,小人有一纸诉状奉上,状告眼前这个贼子。此贼贪谋我家田宅,觊觎寡嫂美色,竟然胆大包天冒充我家在辽东充军的兄长周楠寻到屋里来。虽说此贼与我家兄长模样有几分相似,但小人从小和大哥一起长大,如何看不出他身上的破绽。今日扭送到衙门,还请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依法严惩此恶贼。”
这边说着话,那边,刑房的衙役就将周杨花了几十文钱找人写的状纸递到史知县手头。
史知县看了状纸,觉得此案非同小可,就问:“周杨,本官且问你,你说此周楠不是你的兄长,可有凭据?”
“一家人如何看不出真假来,还有,前番辽东有公函来此,说是家兄已经死于辽东役上,官家的公文还能有假?”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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