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客栈里的那条看家护院的来黄狗,一声声尖锐而声嘶力竭的狂吠响起。一犬既吠,百犬呼应,转眼,整个县城的狗子们就好象在接力,此起彼伏,不亦乐乎。
周楠猛地整开眼睛,触电般从大通铺上跳起来,手脚麻利地穿着衣服,下意识地就要朝门外逃去。
这个时候,有阵阵酣声在屋中回荡。回头看去,大通铺上躺着四个脚夫,呼噜声回荡,汗酸和脚臭味道浓得化不开。此刻正值卯时,但天已经微微发白,可以清晰地看到屋中的情形。
屋中没有任何陈设,只被踩出无数浅浅的坑凼的黄土地面,青砖墙。靠窗的地方是一个大炕,上面躺了四个正在梦周公的汉子。他们蓄着胡须,头上挽着蓬松的发髻,用一根木钗穿了,赫然正是古人打扮。
摸摸自己的脑袋,再看看身上的补丁重补丁的宽衣大袍,周楠苦笑一声,喃喃道:“不是梦,不是梦,好惨啊!”
是的,自己这半年以来的遭遇真的好惨啊!
他今年二十七岁,从生下来就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物,长相普通、学习成绩普通、智商普通。高中时候,靠着疯狂的三年,勉强考中了211挤进名牌大学生的队伍,这算是他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可惜,他学的是文科。而在就业市场上,文科僧却没有什么核心竞争力。大学毕业,他进来一家公司做了文员,写写画画、迎来接往、收收发发,又恢复了令人懊丧的平凡。
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会这么过去,存钱、买房、娶妻、生子,还贷,等到退休,人老了,房贷还完,又该给儿女出钱买房。然后,带带孙子孙女,和老伴吵嘴度日。这样的人生称不上精彩,也算完整。
谁料,天空一声巨响。他甚至还来不及攒够首付。在一次接待任务时被客户灌的酩酊大醉,等到醒来就发现自己肉身穿越到明朝嘉靖三十七年的辽东都司辽海卫,也就是后世辽宁省开原市。
接下来的事情就脱离了他的掌控,因为衣着、谈吐怪异,被当地驻军当成野人生擒活捉,充实进军中做了戍边。
明朝的东北尚未得到开发,简直就是彻底的蛮荒,乃是流放重刑犯处。和犯人们呆在一起,日子自然过得极惨。周楠在这段时间里慢慢地熟悉了这个时代,也开始琢磨着如何脱离这片苦海。
东北乃是苦寒之地,犯人们每日干重活,营养不良,身体受到极大摧残,寿命通常都不长。在这个时代,别说重刑犯,即便是普通人,平均寿命也不过四十出头。若在这里呆上几年,说不定自己就要成为路边的白骨。
好在周楠被现代社会的大鱼大肉养得高大,靠着良好的身体,总算挨过去,但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
在卫所呆了一个月之后,机会终于来了。
事情也是巧了,辽海卫中也有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犯人,乃是淮安府安东县人氏。这个周楠是个读书人,据说还有秀才功名。只可惜以前在老家杀了人,被革除功名,判了十年徒刑,送到辽东军前效力。
现代人周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而古人周楠则是个秀才,算是卫所里唯二的文化人,平日间自然走得近,最妙的是相貌也有一两分相似,这真真是缘分啊!
有的时候,周楠就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是自己的祖先,或者说是血缘关系,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当然,现代人周楠乃是西南地区人人氏,和淮安周姓隔了大半个中国,硬扯也扯不到一块儿。
明朝人周楠是卫所老人,有他照顾,日子也能过下去。可惜这小子还有一个月就要刑满释放回家,也大约是被东北的苦寒折磨了十年,在临离开的时候突染重病,撒手人寰。
失望之余,现代人周楠心中突然有了个念头:眼前个被烧成一罐骨灰的周楠说不定就是十年后的自己,如果再不逃,我也支撑不了几年的。再说,我好歹也是个穿越者。混到今天这种地步,自然是不肯甘心的。既然我和他同名同姓,相貌又有几分相似,何不拿了他的路引和通关文牒走他娘的。只要回到关内,天高地阔,靠着我现代人的先知先觉还不混得风生水起。
说干就干,当即周楠就偷了所有的文书和古人周楠的遗物连夜南下,走广宁、翻山海关、过蓟县,终于来到中原繁华之地。本想就此混迹在茫茫人海,做一个快乐逍遥的穿越者。可惜,一过山海关,问题就来了,他万万没想到明朝嘉靖年间的户籍制度会如此严格,国家对于基础组织的控制会如此紧密。
中国自古头有皇权不下乡的传统,也就是说朝廷的法令只能颁布到县一级。在下面,就是乡村自治。你出门在外一百里,就得去衙门开具路引,说明出门原因、地点和归期。若是没有,一旦被人查到,就会被当成流民发配边境充实边防。
古人聚村而居,很多人一辈子都呆在一个地方,所有人都相互认识。你一个外乡人突然出现在当地,必然引得万众瞩目。周楠一路行来,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查过路印。最糟糕的是他现在的身份又是个刑满释放的犯人,回乡的路该怎么走,走多少日,上面都有规定,还有人盯着。
于是,就这样,他身不由己地竟然来到了那个明朝死鬼周楠的老家安东县,花了十文铜钱住在一间臭气熏天的客栈里。
这是他在安东县的第一夜,周楠从犬吠中惊醒,突然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他现在可算是到了明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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