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之内,灯火通明。
裴越进来之后,一群人立刻起身相迎。
以江陵守将保定伯蔡迁为首,后面依次是燕山卫指挥使李进、靖江卫指挥使谷节、藏锋卫副指挥使唐临汾,谷范、邓载及蔡迁麾下的两位指挥使皆在此处。
众人齐声道:“参见中山侯!”
裴越平静地说道:“免了,诸位请坐。”
亲兵再次奉茶,然后便是一阵寒暄。
蔡迁望着裴越年轻俊逸的面容,心中生出无限感慨。当年他加封伯爵又坐镇江陵城,心中自是豪气干云,只希望能够再度建立功勋,让蔡家成为武勋亲贵。后来听说国朝在西境取得大胜,关键人物竟然是一个年方弱冠的庶子,未免心情复杂多次喟叹。
裴越取道江陵南下之时,两人曾经有过一次简单的会面,虽说裴越表现得沉稳豁达,并无年轻权贵的骄纵跋扈,可蔡迁依旧无法平静,因为彼时的裴越已经是一等国侯,而年纪还没到他的一半。
江陵之战爆发后,他虽然尽力配合裴越的策略,但那只是从大局出发,并非是因为被对方折服。
直到此时此刻,亲眼见证南周十余万大军溃逃,这位简在帝心的保定伯才发自肺腑地承认裴越的能力,故而称赞道:“裴侯此番挽狂澜于既倒,弹指间覆灭南周野心,实乃国朝之中流砥柱,下官佩服之至。”
一言既出,堂内大部分人脸上颇有得色,倒是蔡迁麾下的两位指挥使笑容略显勉强。
谁知裴越却摇头道:“蔡伯爷此言差矣。”
蔡迁楞了一下,心想此前我对你虽然谈不上热切,却也没有失礼之处,如今更是如此谦卑,难道你还不满意?
那两位指挥使更是面色诧异。
裴越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而后望着蔡迁,正色道:“江陵之战能够取胜,关键在于蔡伯爷指挥有方,城内将士拼死奋战。如果不是你们在这十多天里守住城墙,一次次打退敌人的攻势,极大程度上消耗对方的兵力和士气,我根本做不到直取中军。”
蔡迁和两位指挥使错愕之后不约而同地浮现笑意。
裴越继续说道:“故此,此战首功在于力保江陵不失的诸位将士。我会亲自书写请功奏章,蔡伯爷当居首位。”
蔡迁连连婉拒道:“侯爷切莫如此,若非伱提前推测到方谢晓的阴谋,然后又在关键时刻领兵突袭,我朝绝无此次大胜。”
裴越温和地笑道:“还请阁下莫再谦让。陛下通晓兵事,远在万里之外也能洞察此战的关键。”
蔡迁心中愈发惊奇,随着裴越搬出开平帝的名义,他倒不好继续坚持,继而觉得这位年轻权贵格外顺眼,暗叹对方年纪轻轻能身居高位绝非侥幸。
随着最重要的战功分配完毕,堂内的气氛变得格外和谐且热烈。
唐临汾趁势问道:“侯爷,如今南周大败而归,军心士气跌到谷底,我们要不要乘胜追击?不若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攻下承北军营,到那个时候还可以转进威胁东边的无为等重镇。南周这次折损那么多精锐,他们只能退守石门关一线。”
裴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摇头道:“不,我们要放虎归山。”
唐临汾登时语塞,其他人面露沉吟之色。
裴越转头看向自己未来的大舅子,微笑问道:“大哥以为如何?”
这个称呼让谷节心里很舒坦,同时也听出裴越话里的深意,沉稳地说道:“裴侯所言颇为妥当。虽说这次我们取得大胜,但是城中兵力有限,而且需要一定时间的休整,不能仓促冒进。最重要的是,北面江防仍旧掌握在南周水师手中,定州水师不出动,我们很难获得支援。”
裴越颔首致意,接着谷节的话头说道:“我们这个时候如果继续南下进逼,那么南周国内在面对巨大的外部压力时,必然会拧成一股绳。诸位莫要忘记,这次南周是偷袭江陵城,最多只有皇帝、徐徽言和方谢晓寥寥数人知道内情,意味着他们内部肯定会有矛盾和斗争。”
他将茶盏放下,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们拉紧绳套,他们为了活命就会拼命挣扎,但是只要我们给对方一丝喘息的空间,那么会发生什么状况?”
蔡迁心领神会地说道:“此番南周突然出兵偷袭,方谢晓将议和联姻的成果毁为一旦,肯定会引来很多人的不满。如今他们丢盔弃甲大败而归,南周朝中必然会爆发问罪方谢晓的浪潮。与其让他们团结起来对抗我朝铁骑,不若等他们自相攻讦。”
裴越微笑道:“放虎归山,然后静待群虎相争。”
唐临汾恍然道:“这不就是狗咬狗吗?”
众人皆笑。
裴越面带笑意,却没有将那件事说得太过明白。战事之中的细节逃不过他的眼睛,南周主力的溃败太过迅速,显然其中有人未曾拼尽全力。对于方谢晓来说,他如今不光要承受丧子之痛和朝中文官集团的反击,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险恶敌人。
那日在四方馆中,冼春秋的言论半真半假,裴越不相信他这个年纪还有取而代之的魄力和决心,但是他肯定有搞倒平江方家的兴趣。一个彻底倒下的方家对于大梁来说自然是好事,但是一个残废的方家在南周如今复杂的朝局中,能够起到的作用更大。
世人熙熙攘攘,无非名利二字而已。
喧嚣过后,蔡迁诚恳地问道:“裴侯,接下来我们是要按兵不动加固城防?”
裴越沉吟道:“加固城防乃是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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