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也不是用手插进去的,似乎是真的用弓射进去的。为什么他要做这种麻烦事,我想不通……
“就算用的是弩弓,射手站在尸体身旁,从正上方把箭射下去,光是瞄准就已经非常费劲了,离目标的距离也太近。椅背比坐在上面的人头部还要高,两侧有扶手框住,能坐下的宽度也不比人体的宽度大得了多少。把尸体搬回椅子,就能将尸体固定成一个姿势,方便用箭射穿他的心脏。”
“让-保罗,你说的这些并不自然。那为什么凶手用箭射穿了死者的胸膛之后,又把尸体搬回到地板上,还把刚用过的弩弓摆回墙上。凶手应该是争分夺秒想着逃跑才对,可实际上他表现得就像个品行方正的小孩。他该不会是想要做好善后工作吧,那么他为什么不把凶器石球放回装饰柜的底座上,而是粗鲁地丢到地上了呢。就是因为你硬是要把这些事想成是诺迪埃一个人做出来的,就出现了这么多不自然的地方。让-保罗,你还不肯改变想法吗?”
不管我说什么,让-保罗都无动于衷,只在他那块显得愚钝又厚颜的脸皮上露出点笑容。没办法,我不得已扔出一张底牌。
“让-保罗,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告诉你为什么诺迪埃不可能是凶手。跟这点比起来,打碎玻璃的时间和雷雨开始的时间的误差简直都不是问题了……你看到蝴蝶的尸体了没有?”
“那东西怎么了?”
“你闭嘴,听我说完。我在告诉你你不知道的事。
“那只蝴蝶就像标本一样完好无缺。它的位置在窗边的一角。要是拉门完全闭合了,蝴蝶的翅膀就会被压碎。可是蝴蝶的尸体没有任何一点的破损,就是说……”
“……就是说,什么意思?”这时,从案情检讨开始至今几乎一言不发的驱突然插嘴了。青年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我。我感觉受到了挑衅,用坚毅的语调说了下去。
“就是说……从拉门的构造上来说,不把门紧紧拉好不会落锁。门没关紧的话,锁是绝对不会锁上的。让-保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压抑着一股仿佛要从喉咙里蹿上来的得意心情,尽量保持着冷傲严肃的表情。我这点发现令让-保罗的假说前提分崩离析了。短暂的沉默笼罩了现场。让-保罗收起了他那让人恶心的嬉笑,多多少少露出点认真的表情,陷入了沉思。之后,他这么回答我:
“你想说,资料室的拉门一开始就是开着的?”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蝴蝶的尸体没有压碎,意味着今天傍晚,那扇拉门一次都没有完全闭合过。
“你可以想象一下,要保持蝴蝶尸体完好,门至少要打开这么大的幅度。”说完,我猛地伸出左手的拳头。“要是打开了这么多,谁都一眼就看得出来门有没有关好,也就看得出门有没有上锁。不管从室外进来的人是谁,他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了闯入现场而打碎玻璃。房间里的人就不一样了,再怎么说,门也有整个房间那么宽,束起的门帘在一侧形成死角,玻璃门要是打开了仅容一只蝴蝶展翅的宽度,里面的人也有很大可能没有注意到。可是,玻璃不可能是从内部砸烂的,玻璃碎片没有飞溅到阳台,而是在房间内散落一地。玻璃肯定是从外面打碎的。可是,入侵者没有必要为了进入现场而打碎玻璃……”
“这事情有点不靠谱。”让-保罗反驳道,“凶手入侵现场时,玻璃门可能是关上的。蝴蝶是玻璃门被打碎、拉开之后再飞进来的。玻璃碎时是五点二十七分,我们发现蝴蝶尸体时再早也不过六点四十五分前后,有足足一个多小时让蝴蝶飞进来,有一小时二十分钟哪。”
“让-保罗,让-保罗,你所说的一小时二十分的时间是不存在的。我很替你遗憾。你觉得蝴蝶在太阳下山、漆黑一片的时候还会到处飞吗?凤蝶可不是飞蛾。雨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从雨停到被我们发现的这段时间内,这只蝴蝶是不可能飞到那里的。而且,蝴蝶的尸体给雨淋透了,从这点也可以排除蝴蝶在雨后飞来的可能性。在此之前呢,就是说下起雷雨的五点二十九分到天色变暗、雷雨终止之间的时段又如何。让-保罗,我怎么都不觉得蝴蝶会在下雨天,而且是那么激烈的雷雨之中飞来飞去。就算它真的飞起来了,遇到那场暴雨,眨眼间就会给砸到地面上了吧。即是说,你所说的一小时二十分已经仅仅剩下两分钟了。五点二十七分前后响起打碎玻璃的声音,到五点二十九分雷雨开始,仅有那么两分钟。当然从玻璃打碎到下起雨之间的两三分钟里,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飞到那里的可能性不是零,可是不该这么考虑。玻璃门一开始就忘了关好,留下了缝隙,蝴蝶飞了进来,时间比凶手入侵现场时要早得多,这种可能性高得多,也合理得多。”
“……我从阳台走进资料室时,蝴蝶已经死在拉门的一角了。”驱在一旁说。这句话看似是在帮我,可是语调里露出点无甚所谓的感觉,好像在说,再怎么调查这种地方,跟真相也没有半点关系。
“那是六点十分左右吧,好。要不是雨停了再飞进来的话,那这蝴蝶还是五点二十七分到二十九分之间飞进来的了。连这点也排除的话,门就是没有关,当然也没上锁。这种蠢事怎么可能发生,实际上,凶手是砸碎了玻璃闯入了现场,要是门一开始就打开着,他有什么必要砸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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