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回
李道宗听到这个不太合常理的供词,表情淡然地挥手让笔录记下来,之后抬头问道:“你那夜在太一殿屋顶上,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呆在后院天井处?”
刚刚他已经向秦英要到了西华观的平面图。.qiuye太一殿位于前院与后院的中间偏后,如果人在太一殿屋顶,便能俯瞰整个前院后院的景象。
显然这个半夜上屋顶的道人,就是案件重要的突破点。
只见对方犹豫一瞬才答:“……小道看到广平师叔在天井处逗留了一会儿功夫。”
秦英听到“广平”道号如雷击顶,浑身都颤抖起来,也不顾现在是刑部尚书主持笔录,倾了倾身子急切地追问:“你能确定?”
他恭敬地垂下头道:“小道眼神向来很好,即使半夜三更也能将他的背影身形看清。”
李道宗不明白秦英为何反应如此强烈,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润喉:“广平是哪一位?”
“观中替我记账的一位掌事道人。”秦英的指节被攥地发白,深呼吸以后才勉强平复了心中的惊讶与恼怒。
――予取予求,信任至斯。换来的竟然是无声无息地背叛?
半年前义坊通过一个月的忙碌稳定了,秦英再没有每天去道观坐镇,再由三天两头地出现,变为一旬半月地露脸。
逐渐放权的期间,秦英基本都是依仗两个掌事道人,保持对于道观的管理。
但现在她通过别人,得知掌事道人可能和这次的明经科泄题有关,如何能不叫她齿冷?
当然,一人的供词并不足以将他定论。.qiuye不过秦英的疑心已起,就算等会儿翻转了这个人的话语,她也不会再像过去一样重用那位掌事道人了。
李道宗没管秦英默然安静坐在对面在想什么,将那夜的细节推敲清楚,就让道人离开,让名为广平的掌事道人进来了。
广平道人先是向各位在座施礼,之后叙述自己在疯举子发现帛书的那夜都做了什么。他的言辞条理明晰,口齿也很灵便。
笔录几乎不需润色加工,就能写出一份简短干练的供书。
秦英深深扼腕叹息,这样得力的左膀右臂,居然可能是个出卖自己的人。
李道宗正襟危坐岿然不动,让人猜不出他的半分心思。等广平道人话音落了,他轻咳一声问道:“你为何叫每个通厢都出道人,在前院殿宇守了彻夜?”
他面容镇定地答:“近来西华观风头正盛,小道以为需要提防有人装神弄鬼。”
“早不防,晚不防。那夜防了偏偏出事。”李道宗自言自语了一句,又问道,“道长在子时并不曾出过老君殿?”
“三清天尊在上,小道不敢隐瞒。”广平道人不假思索地答,也就是确保自己的供词真实有效。
李道宗点点头让他出去了,只是手指有规律地扣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似乎在思索为何两个人的供词有所出入。过了半晌他继续叫人进来问话。
二十个道人的笔录在两刻之后全部写好。
秦英借在手里翻了一圈,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起先她以为是广平道人说了假话,不过仔细回忆着他那神态,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那么是哆哆嗦嗦指控广平的人说了假话吗?
推理不同于其他,只要行差踏错了一步,便将头绪引到全然相反的地方。要慎之重之。
秦英的逻辑向来都很清明,但是案子涉及到自己的道观还有道人就不敢决断。
身在此山之中,看不分明山之全状。
李道宗毕竟查案经验丰富,吩咐笔录看好了秦英手里的供书,自己就拂袖起身出厢房,他的影子拂在室内的桐木地板上,落出一道瘦长的灰暗。
“拘泥于笔墨不如探辨于现实。”他转头对着秦英的方向,说了句没有头尾的话。
她听了个模糊心中想:什么才是现实?
笔录极其善于察言观色,指了指门口微笑道:“两个人供词不一致,问题出在人身上。人既然不愿意说,必然要求助于现实之物。李大人应该是带人去太一殿了,秦大人不想去凑热闹吗?”
“想。”秦英大脑当机状态,没听懂他暗指自己只能做凑热闹的旁观陪衬,将一把供书塞到了的笔录怀里,猛地站起来冲到门口,提上靴子就去追李道宗了。
桐木地板一时间被她踩地咚咚作响。
笔录瞧着秦英动若脱兔的模样很是想笑,最后晃了晃头,将满腔笑意化作了认真整理桌案的动作。
刘允离开太一殿后,道人们终于敢出入这里了。除了早上道人扫洒拂拭,还有道人下午在殿里静坐清修。
秦英觉得他们来拜汉代的神像没什么不好,对此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道宗和几个手下由靠在二层阁楼角落的竹梯,小心翼翼地攀到屋顶,脚下深青色的屋瓦却没有碎裂。他们身上都是会武的,李道宗两年前还跟着李靖打过******,正是因为战功累累,他才官拜三品刑部尚书。
不过秦英上屋顶的时候就比较坎坷了。阿姊会使剑却不肯教她,于是秦英手脚比他们会武的要笨拙。费了半刻爬上来,没法控制重心稳稳站在甚是倾斜的屋瓦上,身子在风中瑟瑟地打颤,却不敢表现出来。明明距离李道宗很远,就是直愣愣地站着不肯动弹一下。
记得以前攀的都是厢房平顶,这种阁顶对她而言难度太大了。
李道宗不晓得秦英心里有多么害怕,找到了一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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