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厅的宴会散了?”
“没有。”
“那你出来好吗?”郑绥能脱身,是因为女眷这边,长房和四房在临汝的长辈,能排得上号的,唯有二十一婶卢氏,但卢氏一向秉承事不关已的性子,不会来管她。
男席那边,则完全不一样,四叔公嗜酒好热闹,轻易不会放人中途离席。
“和他们多喝了几盅酒,四叔公允许我先退席了。”
这话郑绥不信,怕是不只几盅之数,只是她从未见桓裕喝醉过,心里没底。
雪色朦胧,仆妇提着灯笼,在前面开路,终南和小戎跟在他们身后,郑绥抱着桓裕的手臂,没有再推开,一路回渚华园。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的路,短了许多。
郑绥觉得似乎没用多长时间,便已到了渚华园。黑头已经睡了,阿‘不’和阿迟兄妹俩在屋子里玩跳棋。
阿迟听到他们回来了,欣喜地扔掉手中的棋子,跑了出来,“阿耶,阿娘,你们回来了。”
“阿迟,先进去,外面冷。”
郑绥说着,要松开桓裕的手去拉阿迟,却让他一把拽紧,郑绥欲转头去瞪他,只见他另一只手已摸了摸女儿发顶,“放心,阿耶和阿娘,以后不会分开了。”
“父亲,母亲。”阿‘不’随后出现在门口,朝着桓裕和郑绥喊了一声。
郑绥应了一声,倒没计较桓裕和女儿说的话,反倒是阿迟心虚得慌,满心紧张地望了她一眼,桓裕见了,牵着阿迟往屋子里去。
只是他右手拽着郑绥,也没有放开。
郑绥实在没办法在儿女面前,和拉扯,只得随他一同进屋。
桓裕经过阿‘不’身边时,朝着他说道:“你也进来。”
“喏。”桓度应了一声。
郑绥跪坐下来,正对上博物架上的漏壶,已是戌末,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她出鸿雁厅时,才戌初,忙地转头望向另一侧的女儿,“阿迟,该去睡觉了,明日还得早起上学。”
“阿娘,我不困,阿耶和阿兄过来,我心里高兴,现在睡不着,我已经和傅姆说过了,明日卯初时分,让她叫我起床,我一定会早早起来,不会耽误去学里。”
“不行,小孩子长身体,不能错了睡觉的时间。”郑绥态度坚决,在这上面,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喊了侯氏进来,让她抱阿迟去安置。
阿迟有些急了,忙地向桓裕救助,“阿耶,你劝劝阿娘,我要跟阿耶阿娘一起睡。”
“阿迟大了,可不能再和阿娘一起睡了,不然,黑头会笑你的,你看黑头,都是独自睡的。”
桓裕瞧着女儿桓令姗抱着他的肩头,不愿意撒手,又笑着哄道:“阿迟,阿耶答应你,不会走的,你先去睡,明天下午,阿耶去学里,接你放学,好不好?”
“真的?”阿迟这声音压得有点低。
“自是真的。”
听了这话,阿迟朝桓裕伸出了小指,“那拉勾。”
桓裕从前陪她玩过,很爽快就答应了,“好,拉勾。”同样伸出了微弯的小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桓裕清朗的笑声伴随着女儿的稚嫩童音,念完了这一句话,阿迟才放心地跟着侯氏回房。
郑绥望着立在一侧的桓度,开了口,“赶了好些天的路,你也先回房休息。”既然李雪已经大归回李家,她没必要和一个孩子计较。
桓度刚要答应,却听桓裕喊了声等等。
“阿不,为父还是上次和你说的话,你即认我为父,就只能认夫人为母。”桓裕神情一敛,陡然严肃起来,全然没有面对阿迟时的嘻笑轻松。
“儿会谨记。”
“回房去吧。”
直到桓度退下,郑绥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实在没有必要,我到底养了他七年,他不是白眼狼。”她养了孩子,她还是了解几分。
抛开赌气的成分,平心而论,阿‘不’这孩子,只是心思太过敏感细致,不似阿迟大大咧咧。
“你能这般想,最好了。”
桓裕伸手把郑绥抱入怀里,又喊了声熙熙,“以后我们再不闹气了,好不好?我不会找旁人给你添堵,我们一起把孩子养大,好好过日子,努力再添上几个孩子。”
屋子里放了火盆,温度原比外面高上许多,自进屋后,郑绥身上的狐裘没有脱下,只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有些热了。
眼下,听了桓裕这话,更添了几分燥热。
一阵玉佩叮当声,郑绥低头望去,只见桓裕独手在解腰带,屋子里的婢仆,不知何时已全部退了出去。
唯余下,满堂灯火,明如白昼。
郑绥抬头瞧向桓裕,连枝灯火下,眼眸炯明,亮得能照出人影儿,脸颊泛红,肤薄如蝉翼般透明,光彩映人,嘴角含笑,紧紧盯着她,犹带了三分痴傻,七分炽热。
郑绥才猛地觉察到,他神情有些不对劲。
直到他又伸手拉开脖子上的衣领,喊了两声热。
郑绥忙喊了辛夷,“快,去温两壶清酒,让厨房准备几分冷食送过来。”
说完,一边给桓裕脱衣裳,一边急问道:“你是不是在宴会上吃了五石散?”
“我不吃那个。”桓裕随之摇了摇头,自从那年的事后,他再也不碰这类药石了。
郑绥已顾不上去追究原因,他这症状,明显是服石后的反应,又吩咐终南去玉音院,取几件宽松的旧衣衫过来,虽然他的身材比五兄高大,但她这渚华园,没有郎君的衣裳,只能先凑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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