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欺上罔下,早已经罪无可赦,本官亦救不了你。”
崔维桢并没有因为他的条件而妥协,冷酷无情地说道:“你若是老实交代实情,虽然不能救你的命,但家眷们可以争取宽大处置。要怎么选择,你自己想想吧。”
林密脸上浮现出痛苦和挣扎之色。
林金玉立马跪爬过来,紧紧地抱住他爹的大腿,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爹,爹,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年轻,还没成亲,也没给咱们林家传宗接代呢!爹,我不能死,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林金玉这些年来犯下的罪行亦不少,就算是宽大处置,也宽大不到他的身上,可惜他此时已经被吓糊涂,本能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糊涂了,但林密没糊涂。
大儿子虽然小命难保,但是他还有几个庶子,爱妾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林密闭了闭眼睛,终于放弃了负隅顽抗:“大人,下官愿意认罪!只求大人能够对下官的家眷宽大处置。”
“本官会与陛下陈情。”
崔维桢不欲多说,冷冷说道:“你自写一份乞罪书,本官会把这份乞罪书和所有证据呈到御前,到时候陛下自会做出圣裁。”
林密浑身发抖,但还是接过师爷递过来的纸币,艰难地写起了乞罪书,行至笔端时,几度落泪,但是他虚伪的、痛悔的鳄鱼眼泪,并没有博得众人的同情。
鱼肉乡里的恶县令终于伏罪,实在是大快人心,围观的百姓们无不额手相庆,大声叫好,与公堂上悲戚紧张的气氛截然不同。
林金玉缩成一团,不敢有任何引人注目的举动,崔维桢没在意这个小喽啰,而是把视线落在高县丞与其同伙的身上:“诸位是坦白交代,还是让本官动刑逼宫?”
高县丞和方才蹦跶得正欢的里正们,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高县丞再无方才的嚣张,扑通的一下跪地求饶,开始疯狂地甩锅:“这一切全是林县令指使我们干的,他才是主谋,我们也是受害者啊!我们是被逼无奈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大人您明察秋毫,公正无私,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崔维桢被气笑了:“为虎作伥,视为同谋!尔等与林密胆大包天,竟敢瞒天过海,贪污赈灾银子和粟米,让石县受灾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实在是罄竹难书。尔等逆臣,就等着抄家问斩吧!”
高县丞等人吓得神色空白。
崔维桢三下五除二,又叫人把高县丞等人的家抄了,竟也搜刮出不少金银财宝,这些东西仅凭他们的俸禄压根儿无法置办积累,不用说,肯定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搜查的过程中还有一个意外收获,原来茂城的张驿臣和卓嬷嬷都是林密的狗腿子,专门为京中的某个大人物搜刮银子的。
看着林密等人的乞罪书,崔维桢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
林密等人已经伏罪,崔维桢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把人收押监牢,再把他们的家给抄了,家眷也通通关起来,速度快得让人恍惚。
不过是一天的功夫,石县最庞大、最令人畏惧的势力就这么被人连根拔起了。
这件案子审了一整天,外边的百姓们也在外头守了一整天,待林密等人被套上囚衣收监时,围观的百姓中忽而传来一道啜泣声,接着,这道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道苍老的哽咽声随之响起:“玲儿!快看!你看到了吗?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青天大老爷替你报了仇,你终于可以瞑目了!”
叶蓁蓁看了过去,认出那位正在痛哭流涕的老汉是方才状告林密父子的苦主之一,他风华正茂的女儿被林金玉掠夺,最终不堪受辱而死,足足过了五年,今日才能报仇雪恨。
一个无权无势的老父亲,面对女儿的死求告无门、无能无力,这五年来想必是日日夜夜痛悔怨恨,郁结于心,难以排解,才会日渐衰老。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却无人嘲笑正在痛哭流涕的老汉,这是一位郁结了五年的老父亲,虽然大仇得报,却已经追悔莫及。
恶人虽然得到惩罚,逝去的佳人却永远都不能回来了……
“蓁儿,你怎么哭了?”
叶蓁蓁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顿时觉得丢脸,连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没事,只是触景伤情,可怜那位失去女儿的老汉而已。”
崔维桢静静地注视着她:“蓁儿可是思念家人了?”
至于家人是哪里的家人,已经不言而喻。
叶蓁蓁本来已经收整好的心态瞬间破防,扑到崔维桢怀里抽泣起来:“我一直都不知道,更加不敢想我是如何来到此处……若是伤亡……家人又该是何等悲痛……”
崔维桢被她哭得心肠寸断,前所未有的无力涌上心田,愧疚又无措:“对不起,唯独这件事,我无法帮到你……”
“与你无关,都怪命运捉弄。”
叶蓁蓁抽噎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已经过去这么久,我本不该提起,只是今日实在没忍住,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不必抱歉,此乃人之常情。”
崔维桢怜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我的蓁儿是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是正常的,不过是触景伤情罢了,何错之有呢?”
他握住她的肩膀,专注地凝视着她的面容:“无论发生什么,我始终在你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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