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崔世宏隐藏了眼底的暗沉,属于中年文士的儒雅和温和挂在脸上,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出他眼底的慈祥和怜惜,甚至隐隐有难过之色。
“一别多年,这些年和你娘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吧。这些年是族里对不住你,但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怎么说也是你大伯,这些年你在外边过得艰难,早该寄信给大伯接你们娘俩回族里,不至于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王君慎毫不客气地嗤笑出来,“崔世宏,你又何必假惺惺的,当年我妹妹被你们诬陷,驱逐出崔家,母子俩在族中已无立足之地,不离开难道要受你们磋磨?你若是有心,这么多年岂会找不到他们母子?分明是想让他们自生自灭。”
崔世宏脸上的温和几乎维持不下去,冷笑道,“王君慎,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五弟妹是你亲妹妹,我原以为人是被你藏起来了,谁知道你们竟是不管不顾,若论起心狠,你们王家更胜一筹。”
王君慎脸上青白交错,十分难看。
看着一言不合直接吵起来的两人,叶蓁蓁眉头一挑,心中一阵诧异,原以为两人是和和气气约着一起登门的,没想到矛盾还不浅吶。
狗咬狗,一嘴毛,真是滑稽可笑。
身处漩涡中心的崔维桢淡定得很,仿佛两位长辈谈论的不是他一般,待他们争执声停歇了,才不急不缓地说道,“大伯,大舅舅,我娘已经在花厅恭候多时了,请吧。”
崔世宏和王君慎意识到在小辈面前失态,勉强端上长辈的架子,只是彼此相看两厌,冷哼一声,再也不说话了。
——这副看仇人的架子,丝毫看不出崔王两家曾今作为世交的亲密和气,能够让两个老狐狸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看来这几个月,两家厮杀得不是一般的厉害。
作为幕后搅局者,崔维桢脸上看不出喜怒,倒是在厅中焦急等待的崔大娘看到故人,情绪一时失态,待她看到儿子和儿媳担忧的眼神时,立马冷静了下来,与他们见了礼,请上座,落落大方,一如当年。
王君慎眼中闪过怀念之色,举起茶盏喝了口茶,企图以感情牌打开话题,“四妹,你距上次相见似是消减了不少,可曾是身体不适?若是缺了什么药材和滋养身体的补品,尽管告诉大哥,大哥都给你找来。”
“儿媳妇伺候得精心,并没有短缺我的吃用,就不劳大哥费心了。”
崔大娘想起差点病死的时候,心里有些不舒服,神色也微微冷淡,问道:“大哥,您和大伯兄今日来访,不知所谓何事?”
王君慎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看了崔世宏一眼,道:“我们今日是为了维桢来的。当年你和维桢被驱逐出崔家,族谱上消名,现在还是落籍在临西县的吧?”
当初崔大娘和崔维桢母子两被崔氏宗族除籍,最终几番辗转在临西县叶家村落籍,崔维桢科举时填写的个人信息与清、河崔氏半点关系都没有,这也是众人不知他身份的缘故。
“是的。”
崔大娘看向自家儿子,王君慎和崔世宏也随之看去,前者说道:“维桢,去年我去临西县找你,你曾说过,崔家愿意替你娘洗刷冤屈才肯认祖归宗,但是崔家根本不肯翻案,你还是与舅舅回去王家吧。你是身上流着王家一半的血液,也是我们王家子弟。”
崔维桢坐在太师椅上,漆黑的双眸幽深静谧,年轻清俊的面容让人看不出深浅,骨节分明的指尖在扶手上轻点,有一下没一下,明明没有声音,却像是敲进人的心里似的。
王君慎不自觉地坐直身子,早知道自己这个外甥不简单,这次再见,发觉得他比上次有了明显的成长,竟是让他都觉得深不可测。
这样的人才,就该拉拢回王家!王君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崔维桢似是没看到他眼底的势在必得,目光落在始终不发一言的崔世宏身上,道:“大伯,想必四伯已经把我的决定传达给你了,既然如此,你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当初因为苏映怀一事泄露了身份,崔世怀闻风而至,试图把他拉拢回家族,崔维桢说出了和后来面对王君慎时同样的说辞,崔世怀恼羞成怒,联合知府张贴通缉令缉拿叶蓁蓁和崔大娘,意图威逼崔维桢就范,最后被崔维桢反将一军才不了了之的。
崔世宏脸色一沉,显然也想起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想起崔世怀家那个宝贝蕴哥儿,当初与人争风吃醋,被人打成重伤,至今还伤着不能下床。
为此崔世怀不知和他哭诉过多少次,坚决认定是崔维桢这个小崽子伙同老六陷害他的宝贝儿子,在族中商讨是否给王氏恢复名誉时,他的反对也是最为坚决的。
还有这几个月来,王氏开始针对崔氏,也有崔维桢的手笔。
果然是个狼崽子!
崔世宏心中厌恶更胜,打心底里不愿意让崔维桢认祖归宗,甚至巴不得他销声匿迹,但崔氏族中并不是他说了算,族中的那些长老和当初支持崔世昌的开明派都支持崔维桢回崔家,他今日才会在这里。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不过是瞬间的功夫罢了,旁人未曾从他惯于隐藏情绪的脸上看出丝毫端倪,面对王君慎的诘责和崔维桢的质问,他处变不惊,态度也温和极了。
他说道:“我并非不愿意给五弟妹恢复名节,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当年那个败坏五弟妹名节的小厮已经被赶出崔家,如今下落不明,就算是我们想要重审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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