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清晨,岁华在宫室里刚刚起身,简单梳洗过,还披着头发,言官们口中极具“风调雨顺”、“吉人天相”象征的雨丝又细细绵绵地落了下来。
当真是春雨贵如油,一向恢弘疏朗、端庄威严的皇城,也因这场雨,显得细腻温婉了起来,映着宫室外的莲池,碧色如洗,恰如江南春色。
轻悄悄的水气慢慢地打湿了黛青双色锦的厚帘幔,帘幔角上,挂着水晶的缀角,内室里摆着黄花梨的贵妃榻,上面摆着绣四季花开的大迎枕。临窗的罗汉床上,是紫檀木的小几和绣屏,小几上备置着各色点心鲜果。
粉彩描金白瓷碟中,盛着宫八样,模样小巧的都让人不忍入口。旁边放着小手炉,煨着银盏中的蜜水。
后宫里,惯是会伺候人的。
抬脚走到花梨木的梳妆台旁,八角宫灯里燃着加了香料的蜡烛,灯一点,满屋子都是淡淡的甜香味。
岁华入宫便封了正五品华婕妤,赐住含章宫东殿,十分得圣心。此刻她坐在梳妆台前,身后两个宫女拿着牛角的梳篦为她绾着发髻。
指肚大小的珍珠只在发髻间做点缀,妆奁匣子里随意拿出一对蝴蝶样子的掩鬓簪子上,便用了镌刻、错金银、花丝、炸珠种种不同的金银工艺,华美夺目,令人咂舌。
宫人正缓缓地为她顺发,每日自上而下通发三百次。端坐着正无聊,丝丝甜味入鼻。岁华记起入宫前蕙芷送她的那本书,心知后宫是个胭脂香粉都能置人于死地的地方,再闻这甜腻的香味,便觉得胸中有些烦闷。
她眉毛轻微地皱了皱,将将抬起手,还未有动作,在旁边立侍的宫女就走上前来,声音轻轻地问:“婕妤可有吩咐?”
“这蜡烛里点的,是什么香?”
“禀婕妤,是司房阁照着旧例送来的合香蜡烛,孙美人、金婕妤那里也是有的。婕妤可是不喜欢?”
“谈不上不喜欢,只是我素来不喜甜味,这蜡烛又着实太香甜了些,熏久了,不免头晕,明日里就撤了吧罢。”
宫女低眉顺耳,应是,道:“婕妤既然不适,奴婢现在便换一盏灯过来。”
岁华点点头,看着她将灯换了一盏素纱八角宫灯,又开了窗子通风,顿时觉得胸中的憋闷,也松快了许多。
今日不是整五的日子,便不用去坤宁宫向皇后请安,宫人梳了双螺髻,簪上一枝山茶花,配着挽发的珍珠,显得愈发清秀。难得闲暇一日,用过早膳,岁华便取了丝线绣棚,准备用新赏的料子,做几件中衣裙。刚刚动起针线,宫人便上前来报:“金婕妤来探望婕妤了。”
自从出身沈贵妃宫中的金美人加封了婕妤之位后,便挪到了同她一处的含章宫。主殿位空余,岁华住在东边,金氏在西边。皇帝虽然加封了金氏,然而岁华毕竟出身显贵,便以她为尊。含章宫宫室宽绰,正中还有个小小的莲池,两人虽同住一宫,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请进来吧。”
岁华神色淡淡,宫人在旁,丝毫看不出一分喜怒。
还在侯府时,邵妈妈便时常教导她:“宫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谁都不能知晓,你一时不查,便会被别人看出端倪。要想做到处变不惊,便要让旁人从你脸上眼中看不出分毫情xu,不管是皇帝后妃,还是身边伺候的宫人,即便是贴身侍女,也不能全然信任。宫中毋宁论害人之心,防人之心,却要时刻带着才算稳妥。
“一入后宫深似海,此后日日便如同演戏,脸上面具,时刻都不能卸下。”
邵妈妈是宫人出身,教习了岁华一段时日,待她入宫,便请辞离去,秦府有意挽留,却奈何她不愿再入宫墙,只与岁华说了几个可堪重用的宫人名字,让她进宫后寻来自己身边服侍辅佐便是。
金婕妤缓步走进来的时候,岁华并没有将手中的绣棚撤离,依旧拿在手中,对着描好的花样子,拿着各色丝线比对,见她进门,才堪堪起身行平礼。金婕妤姿态端正,言语温和,腰间压裙角的禁步稳稳地贴在十二幅宫裙上,见岁华并未照规矩早早起身相迎,面上和睦之色依旧不减,不卑不亢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曾是宫人出身。
岁华同她见礼后,命人上了新茶鲜果,金婕妤瞧着她手上刚描好的花样子,便笑着恭维道:“妹妹出身勋贵,一纸描红便可见功力,婢妾的针线活拿出来,倒是班门弄斧了。”
“岂敢,金姐姐谬赞了。不过是做件中衣,描个衣缘,哪里就可见功力了?真是愧不敢当。”岁华淡淡回话,口气不冷不热,丝毫不见亲近之意。
金氏不以为杵,依旧笑着取出了一枚荷包递在岁华面前,示意她拿过去悄悄。红玛瑙的串珠络子,抽绳的圆腰荷包,当中绣着一枝玉簪花,配色雅致,针线细腻。
岁华心里不由得,有些讶异。
宫里后妃相互往来互赠礼物也是常事,但时常是一方赠出,由宫人收下便是,金婕妤在宫中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会冒失地将荷包递在自己的面前,还示意她接过来。
且不说她进宫时日还短,她同金婕妤也并没有什么私交,远远不及这般亲近,要将礼物拿在手中赏玩。
金婕妤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想,轻轻道:“司房阁例行送的合香味道闻起来,总归让人不适,这荷包里装的是一些薄荷叶子,妹妹放在身边,能提神醒目。”
说完眼神扫了一眼旁边立侍的宫女,岁华心里暗暗疑惑,出口道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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