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温煦,丝绦般的枝条,从鸿门宴故址旁的柳树上飘落下来。
吃完了饭,刘弋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柳树面前站定,看着远处高耸险峻的骊山,怔怔地出神。
在离开营地前往这里之前,他粗略地看了一眼,到处都是跟着大军盲动的长安饥民。
这些饥民,很少有妇孺,多是青壮男子。
其中缘由,自然是能在连续两年的大旱里挺到现在的,能获取更多生存资源的,都是较为健壮有力的男子。
而这些人里,不乏被西迁长安后的士族豪强兼并土地的自耕农。
很魔幻的事情是,现在兼并土地的士族豪强,和被兼并土地的自耕农饥民,走在一条路上打算去关东抢地盘讨食吃。
宫人和百官的家眷稍好一些,但也都面有菜色,只有士卒看起来相对健康一些,自然是因为仰仗着士卒护卫安全,资源都优先供给给了军队。
刘弋发布了不准擅自侵扰农田,违者砍头的命令,但无奈的事实是,如果这么一路向东走下去,恐怕渭水沿岸的百姓是得遭殃的。
虽然他还没有亲眼目睹,但刘弋的心中隐隐觉得,如果郭汜这么不配合,他的一万多军队只要在渭水北岸待着不走,以郭汜所部的军纪,这种猜测几乎是必然发生的。
想到这里,带着些许暖意的夏风吹过他的衣袖,刘弋火热的腔中热血渐渐冰冷了下来。
游览楚汉故地,自然凭空激起几分豪气,可豪气过后,却要面对现实的问题。
在滚滚向前的时代洪流中,个人的念头此时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哪怕他是大汉天子......而无论他怎么想,在没有采取行动之前,或者说蝴蝶没有扇动自己的翅膀之前,都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
官员们有人觉得郭汜是想凭借手中兵马威胁朝廷,意图谋求政治资本。有人觉得郭汜贪心不足,还想要更高的官爵和赏赐。
至于郭汜真正是怎么想的,其实刘弋能够猜出一二,不一定对,但也算他的一种想法。
铁憨憨不高兴了呗!
反射弧比较长,等离开长安走到鸿门亭了,郭汜才反应过来,感觉不太对劲。
车骑将军、东讨大都督是不错,天子许诺的封异姓王也很诱人,但郭汜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爽,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会做出自己的本能反应。
——摆烂。
郭汜这种铁憨憨,行为和思维逻辑绝不同于常人。
你觉得一个能把李傕请他吃的豆豉当做毒药,然后给自己猛灌大粪汁水催吐的人,像是正常人吗?
他属于把你脑袋砍了,还觉得在跟你开玩笑呢。
对于道德水平极低的郭汜来讲,奸*掳掠烧杀抢劫简直就是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可郭汜不知道,他的一己私心,会对多少人的命运产生不可逆的恶劣影响。
这是刘弋绝对无法容忍的。
“我的菜!”
不远处,一声女子的尖叫打破了刘弋的沉思。
这声尖叫是如此地高亢,惊起了无数藏在林中的飞鸟,以至于刘弋有充分地理由怀疑,这名女子如果活在他的前世,应该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女高音歌唱家。
......唱一首天路不带喘气的那种。
刘弋微微蹙眉,按着剑柄走去,方才走了几百步,身上筋骨活动的热了,步履倒是轻盈了些。
身后甲士和近臣亦是跟上,队伍颇有气势。
没走多远,拐过一间破泥屋,便见路边有个上半身披着牛皮甲的西凉小校,正叉着腰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纠缠,旁边还有一个农家老翁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这小校身形巨大,梗着红中带紫的脖颈,遥遥看去,跟那灭霸倒是有几分神似。
“俺饿得紧了,与你借几捧葵菜,有何打紧?莫说是这点铜钱,再多俺也有,今日没带罢了......回头你去杨定将军营中,寻俺胡车儿便是了。”
胡车儿,偷典韦的戟那个?
为何不在张绣麾下,反倒说自己是杨定营中?
刘弋有些疑惑,这里就是刘弋不学无术了,前世所看无非就是三国演义之类的电视剧,正史是一点没看过,方才有此念头。
“非是铜钱多少,现在便是有钱,又如何买得到吃食?”
“况且,这些葵菜明明是我先与老翁买的!”
面对不讲理的丘八,那女子却奋力争辩,女子背着一张看起来像是被烧了的破琴,琴都快比人大了,远远望去,有些滑稽。
胡车儿大约也是饿得紧了,眼珠子都有些泛绿。
胡车儿竟不由分说,直接将那几捧带着些泥土草屑的葵菜,嚼吧嚼吧径直塞进肚子里,随后打了个饱嗝,得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一副“俺吃都吃了,你还有啥说的”模样,那女子气的说不出话来,手指颤抖着指着眼前的巨汉。
一扭头,巨汉紫薯精见大队甲士前来,心知是有贵人到了,也不纠缠,捂着脸就打算开溜。
然而,射声校尉沮儁弯弓搭箭,狼牙箭在弓弦上“吱吱”作响,胡车儿只好停下了脚步。
这么近的距离,就凭半幅皮甲,是扛不住重箭的,他不打算为了几捧葵菜把命搭上。
“你们因为何事争执?”
“陛下,妾身是故左中郎将蔡邕之女蔡琰,容妾身为陛下细细道来。”
蔡文姬?
看着脸上有些倔强神色的女子,刘弋倒没有多奇怪,如今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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