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关中大地悄悄染上了苍绿色的外衣,盛开着葱郁绿叶的树木渐次错落着。
在长安通往洛阳的官道以南,是有着灰色山脊的骊山余脉,纵使盛夏,其中某些拔尖的山顶甚至还染上了一层银白,那是常年不化的积雪痕迹。
往近了看,仿佛沉默的巨兽一般的骊山脚下。
也就是新丰县鸿门亭的学舍旁,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帐帷,如同雨后的蘑菇一般。
其中行走的不仅有宫人、妇孺,甚至还有不少身着扎甲,佩着环首刀的西凉军甲士。
那日大宴以后,朝臣们又扯皮了近一个月,大军方才成行。
一开始,李傕和郭汜、张济要求交换人质,郭汜的婆娘偏偏舍不得儿子,又商议能不能给女儿封个君,然后交换女儿当人质。
这能有什么效力?谁又能真正放心?
看不过去的张济出了个主意,拿各自的堂弟、堂侄来当人质。
这几人也算是颇得“开窗掀屋”的三分真味了。
最后达成的协议是郭汜的堂弟郭浦、张济的堂侄张绣,留在长安城当人质,而李傕的堂弟李桓、堂侄李暹留在东归大军中当人质。
李傕据有长安,而以郭汜为主的西凉诸将,则带着天子东归弘农,继而还都洛阳。
但是,但是。
大军刚过了灞陵,刘弋还没来得及附庸风雅地折一支柳条,完成“灞陵折柳”的打卡成就。
郭汜就犯病了。
不知道是脑子抽筋,还是就想给他封邑的百姓耍耍威风,郭汜提出请天子和百官北渡渭水至左冯翊的高陵县参观。
刘弋当然不同意,公卿大臣和西凉军头们也不同意,大家开会讨论也没个结果。
郭汜出乎意料地倔强,就拧巴在这里。
大军沿着渭水两岸行军,北面是郭汜的一万余步骑,南面是张济、杨奉、董承、杨定,每家都是三千到四千的兵力,加起来才与郭汜相当。
没了郭汜,名义上的东归讨贼也开始让人变得心中不安了。
哪怕刘弋有谋划,却也不想在这种离着长安极近的地方跟郭汜翻脸。
本来好好地东归之路,也变得一波三折了起来。
与之相比,天子强烈要求给自己改个名,大臣们都没有过多地反应就通过了这件“小事”。
天子说的一套又一套——“协这个字,就好似朕在旁边看着你们做事一般,朕不喜欢。不如叫弋,弋,谓以绳系矢而射之也。意思呢,就是大军是箭矢,虽然东归,但根子还在关中,有绳子系着。”
当人想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有一百个理由;当人不想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也总有一百个借口。
大抵如此。
且说,大军刚出长安几十里,就被迫在新丰县鸿门亭扎营了。
嗯...一个很有故事的地方。
既然大军扎营,百官和家眷们也在学舍安顿好了,刘弋便带着徐晃、王越、法正、钟繇、杨修等一众近臣撒了欢似地,去参观楚汉相争时鸿门宴的故址。
很显然,这年头的人没什么古迹保护意识。
经过四百年的岁月变迁,原来的鸿门宴故址,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荒地旁,有一处废弃的石灰窑,而这石灰窑也早已成了野生动物的乐园。
对于刘弋来说,出了长安城,就算不如法正所言的“如笼中鸟,池中鱼,此番东去,便是翱翔九天,纵横四海。”
大约也勉强算得上“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真龙”了吧?
“陛下,臣惶恐。”
抛了荒的田垄间满是青绿的杂草,一处田边,却是有成群结队的甲士环绕着,而在其中,一位青衫文士却被披着皮甲的少年用近乎“按”的方式,安置在了自己身边的一块石头上。
“再磨叽,宰了你。”
见身材跟个黄豆芽似的文士还要推辞,少年直接横出了腰中的八面汉剑,这种近乎流氓无赖的行径,周围的羽林、虎贲卫的士卒却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反而戏谑哄笑。
见文士落“座”,少年满意地拍拍手,身边自有羽林郎拿着火折子,点燃了盛着一只拔毛野鸡的陶罐下的柴火。
“陛下...”
看着坐立不安的“小豆芽”王粲,法正却皱紧了眉头。
当然不是怕新来的跟他争宠,而是法正对天子的计划有了一些分歧意见。
想想如群狼般环伺,名为护驾实则挟持的西凉军头们,法正不禁咽了口唾沫:“何必如此着急啊。”
“孝直所言着急,可是指这火太急了?”
蹲在石头上端着瓷碗吃饭的刘弋佯作不知,毫无风度可言地舔了舔嘴角的粟米,竟是直接用筷子敲着碗放声作歌起来。
“水涌山叠,年少项王何处也?
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虞兮徒奈何。
破秦的沉舟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
好教我情惨切!”
见天子刘弋如此游侠浪荡作态,望之不似人君,“小豆芽”王粲已经惊得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而随着刘弋的纵声高歌,羽林、虎贲卫士卒竟多有振奋之态。
聪明如法正、钟繇、杨修等人,几乎是转念间就想到了缘由!
原因无他,自然是出长安以来一路上不算顺利,到了鸿门亭,郭汜又闹别扭致使大军停顿不前。
ròu_tǐ上的困顿不堪倒还好说,可偏偏这精神上的不知前路在何处,是最为令士气沮丧的。
而此时,明明只是一双筷子,一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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