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诸位大臣接到第二日早朝的消息时都没有丝毫的惊讶,尽管上一次早朝还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
他们都心知肚明,皇帝要昭告天下册立太子了。
离开文渊阁之后,万安见四处无人,叫住了刘吉,埋怨道:“当初你们架着我要举荐德王世子入嗣为太子,现在好了,皇上要立皇子朱佑樘为太子了,以后咱们如何面对这个新太子啊!”
刘吉叹息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时那种情形,咱们只能那样做,现在埋怨又有何用?”
万安问:“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刘吉反问道:“万阁老,您现在还有得选吗?”
说完转身离开了,把万安孤零零的留在冷风之中长吁短叹。
然而万安并不清楚,头一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日后令他恨不得挖去双眼的事情。
那是崇王以将要离京为名,在十王府办的送行宴,实际上则是为朱佑樘办的接风宴和他即将立为太子的庆贺宴。
崇王朱见泽曾经说过等朱佑樘回京之后给他接风,加上自己就要离京回汝宁,因此他向朱见深奏请说明原委时,朱见深很痛快的同意了。
宴会名单是朱见深亲自瞧过的。
起初名单上只有朱佑樘和商辂两个人,皇帝看后,又加了李东阳和邱濬,说:“既然是接风,那就加上这两个随我儿在保定吃了苦头的人吧。”
这让崇王欣喜了半天,他知道,外藩结交朝臣是犯忌讳的,皇帝钦点名单足以证明对他的信任了。
宴会这件事上,崇王花了很大的心思,总起来说低调却又考究,没有歌舞,但奏乐却精心挑选了《平沙落雁》、《琼林雅韵》和《咏忠调》,其余便是汝宁小调了。
其中《平沙落雁》和《琼林雅韵》都是明初宁王朱权所作,曲调平和,古琴弹奏起来,满是梅妻鹤子的闲情逸致,《咏忠调》虽然激昂犹如裂帛,但却是忠君报国之意。
宴会上,崇王喝得满脸通红、醉意醺醺。
独自拉着朱佑樘走到院中欣赏那几乎已经凋零殆尽的桂花树。
朱佑樘猜到他有话对自己说,于是裹着白色大氅跟了出去。
“六叔,你是不是有话要单独跟我说?”朱佑樘问。
崇王满是愧意得点了点头,说:“有两件事我想了很久,得和侄儿如实交代,免得侄儿以后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我就说不清楚了。”
“六叔哪里话,有事尽管说就是了,别人信不过,还能信不过六叔?”
朱佑樘口中安慰他,心里头对他要说的话很是好奇。
只见崇王从口袋中掏出了几个未开封的信件,递在了朱佑樘手中,说:“这几封信都是我进京之后朝廷之中有些官员给我的,我一件都没拆封过,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现在交给侄儿,你日后心中也好有个数。”
朱佑樘接过了信件,约莫着有十几封,他当即猜到这些应该是朝廷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员们揣度崇王忽然进京背后深意而写得阿谀之言。
笑了笑说:“这是旁人写给六叔的信,侄儿怎么能看,还是六叔自己拆开看吧。”
“唉呀!我的大侄子,你可别吓唬六叔了。这里面八成都是些悖逆之言,我哪里敢看!”说着,从中随意挑出一封来拿给朱佑樘。
接着说:“这每一封,都完好如初,我一件都没拆过,你可给六叔做个见证,或者给六叔出个主意,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
这让朱佑樘哭笑不得,他明白崇王怕自己和父皇猜疑,以此来表明心迹。
“六叔,您要是怕里面有什么不该看的,不如就原样寄还给那些官员,一来也给他们以警醒;二来也省的他们惶恐度日了。”朱佑樘说道。
崇王大喜,说:“这个点子好,你怎么说我怎么办,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六叔没别的好处,但是是是非非还是能想明白。你给六叔府里拨了一万两银子,六叔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总之,你对六叔的情谊,可比其他王爷要深一些吧?”
朱佑樘笑着点头连连称是。
崇王见朱佑樘高兴,接着说道:“刚才那是头一件,现在还有一件,更让我难受了。”
朱佑樘以为他又要说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心中也不在意,只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然而当崇王说出来的时候,他却大吃一惊。
只听崇王道:“昨日我离京面圣,禀奏了摆宴给你接风的事,从乾清宫离开不久,内阁刘吉大人找到了我,说求见殿下一面。”
朱佑樘满脸狐疑地瞧着崇王,问:“刘吉大人?他为何要见我?”
崇王摇了摇头说:“我见皇上,内阁知道也没什么奇怪。想必是刘吉大人知道今日你我叔侄相聚,所以让我给你带个话吧!这件事我也吃不准,就怕给你耽误的事,所以我还是得告知你。我觉得你可以见一见他,若有什么大事,你再禀报你父皇不就是了?”
“刘大人人在哪里?”朱佑樘问。
“在后面小厅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崇王回答道。
朱佑樘点点头说:“那六叔陪我去瞧瞧去。”
崇王连连摇头说:“我给你带路就行了,你们聊你们的,我一句话都不听。”
十王府小厅并不十分宽敞,由于常年没人来住,因此摆设也较为简陋,只有两椅一桌,桌后墙上,挂着两幅木刻对联,一扇丝绸山水屏风挡在了门口。
微弱的灯光下,刘吉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崇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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