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铭是一个苦命的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
皇帝病重不省人事,牛玉又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他曾经为皇帝、为大明江山做过什么。
在旁人眼里,他如同恶魔一般,贪财如命、杀人如麻。
但谁又知道他没有一分财是为自己而贪,没有一个人为自己而杀。
谁又敢相信,当今皇帝干着“敲诈勒索”的强盗勾当,当年的司礼监总管胆敢杀害朝廷命官?
这些年,皇帝把贪官奸商看作自己的小金库,一旦国家没钱的时候,便派自己以各种手段敲诈一番。
此次北虏入寇,户部拿不出钱来,皇帝跟自己要五十万两白银,这其中的难处他能跟谁说呢?
他想过自己的归宿,期待着自己有一天能和牛玉一样,找到机会从内廷这个泥潭之中脱身,能得个善终。
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牛玉的本事。
天顺年的时候,牛玉掌握着内廷机要。
但新皇亲政不久,他就因吴后被废之事被贬到南京了。
外人不知,以为他是受了废后的牵连,但尚铭逐渐明白,这是他的脱身之计。
成化皇帝的心思远远深于先皇朱祁镇,他“布局”的本事实乃当世一绝,内臣外臣,皇后贵妃,莫不是他的棋子。
牛玉看透了这一点,早早的脱身而去,他悉心培养自己,实则是培养替身。
也正是有这个替身的存在,皇帝才有人可用,也才准许他去南京。
但牛玉还是失算了,他的一举一动依旧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这些年,牛玉让自己做的每一件事,皇帝都知道,从护送皇子出京到杀掉慰劳蒙古使臣的官员。
与其说这是皇帝默许下做的事,不如说这就是皇帝操控下办的事。
这些年,皇帝有两次动过重新启用牛玉的心思,一次是得知纪氏怀孕,一次是这次的蒙古犯边。
第一次他把牛玉调回了北京,见牛玉和怀恩两人上赶着把这件事做完了,也就没再提什么;
第二次牛玉则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便死了。
其实对于牛玉,尚铭也不知道到底是皇帝利用自己监控他,还是利用他监控着自己。
因为牛玉所做的所有事都是皇帝想做又不能从明面上做的事,而皇帝一边让自己监控着牛玉,一边又让自己听牛玉的使唤。
可能,牛玉也和自己有同样的感触吧。
现在,他这两个主人一个死,一个病,自己真真地成了丧家之犬。
万贵妃容不下自己,外廷那些大臣们恨不能生吃了自己。
他想到了项忠,得知项忠去永春楼找自己时让他看到了希望之火,但项忠冰冷的态度很快就把这微弱的火苗给浇灭了。
回到宫里,尚铭在昏暗的房间里呆呆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骂道:“你就是一条狗,一条没人养,没人要,走投无路的丧家狗。”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项忠又一次找到自己,转交了一封皇子朱佑樘的信。
他几乎颤抖着打开了信封,只见其中是一张白纸。
尚铭哭了,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哭泣,谁也不能体会一张白纸之中蕴含着的期待、看重和生的希望。
他明白,这是朱佑樘给他的机会。
这张白纸并非是皇子对自己无话可说,而是让他用这张白纸说说他想说的。
这足以证明皇子的聪明睿智是名副其实。
思量良久,尚铭觉得语言如此空洞和苍白,无法表述自己的感激之情和忠诚之意。
于是,他在回信中只塞进了两样东西,一件是东厂这一年的账簿,一件是自己所掌握的部分朝廷重臣的私密之事。
这相当于自己把脑袋递给了朱佑樘。
他乔装打扮连夜起身,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回信递到了皇子随从的手中。
九月的夜,漫天繁星。
朱佑樘拆开尚铭那封信,立即就明白了尚铭的心思,他欣慰之余,对其中的东西感到背后一阵发凉。
账簿中记载的钱财数额巨大,分别送往了司礼监管理的内承运库、兵部管理的乙字库等十二库中,何时何地以何明目交于何人,记载详细明确。
此时尚有五十万两白银的余银并没有移交,想必时间紧促,还没有处理。
朱佑樘知道,这些钱不是东厂私用,其中必有父皇旨意,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当朱佑樘看完那些官员私密之事,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又说不出得凄凉。
那些大臣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个个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巧取豪夺、与民争利,奸人妻女、逼良为娼....
“父皇啊!父皇!”朱佑樘不自觉地说道。
他心想,这些事父皇肯定也是知道的,竟然不闻不问!这是为何啊?
朱佑樘放起这两样东西,长叹一声,陷入了沉思。
正在此时,随从过来禀报,外面有人求见,说您看到这个东西就明白了。说着递给朱佑樘一个物件。
朱佑樘定睛一瞧,这个物件自己太熟悉了,竟然是一枚燕形铜扣。
他大喜过望,第一反应就是是刘大夏刘先生来了。说:“人在哪里,我亲自去请。”
说着跟着随从来到院外。
只见眼前跪着一人,那人身上破衣烂衫,须发皆白,朱佑樘并不认识。
问:“请问阁下是谁?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说着指了指那个铜扣。
那人声音苍老回答说:“若殿下信得过我,信得过这个铜扣,还请求殿下与在下单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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