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这个字眼于曲蓁而言,两世都算奢求,那些热烈而厚重的情感羁绊令她不安,甚至恐惧。
爸妈爱她,所以受制于人数十年,医刀染血,被逼‘杀’人,最后精神崩溃,疯癫惨死。
爹爹爱她,所以孤苦半生,江海飘零,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似乎每个爱她的人未有善果,她早知不该期盼,不该奢求,就与黑夜常伴,与孤独为伍,冷眼看世事翻覆就好,可她因求一个公道,出了笋溪县,来了汴京城。
一路所遇之人,待她至真至诚,老谷主,小兰花,古前辈,棠越,血手……还有,他!
容瑾笙!
他教会了她重拾对人的信任,走出寂寞的荒原,不再抽丝织茧将自己困守,教会她,原来羁绊,未必是件坏事!
想到这儿,曲蓁最后的迟疑也烟消云散,迎着那双苍老慈爱的目光,浅浅绽出抹笑意,柔声道:“多谢祖父。”
“傻丫头!自家人不必见外。”
老国公眼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心如针刺,细密的痛楚随着血液流窜至四肢百骸,哀伤之余又觉庆幸,好在老天还是厚待他的,夺走了女儿,又送来这样一个乖巧的外孙女,否则,他们老两口怕是要带着撼恨入棺了。
他看了眼睡梦中犹不安稳的老伴儿,轻声道:“你们跟我来,有些事,我尚存疑虑。”
“好。”
三人前后出了里屋,去了庭中溪流之上的水榭。
“蓁儿,我先前听弈儿说你追查养父之死,可查出了什么眉目?还有你娘,究竟是因何而死?为何会在临江府?”
老国公虽然避世而居,但朝中的消息还是知道的,尤其是青镜司的存在以及这位当红女主司,当初引荐她追查送尸案的决定还是他下的,他听到曲弈力荐的是个年轻姑娘家的时候,就对破案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没想到的是,悬案被破,黎家倾覆,剑指东宫。
更没想到她居然会是漪儿的女儿,他的外孙女!
或许仵作在世人眼中是贱役,乃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她一路走到如今地位,设府开衙,问案断狱,做的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世之行,他心疼她年幼遭难,命途坎坷,亦骄傲她所言所行,品行忠直,不负曲家风骨!
他信她的能力,所以,想要个答案。
能说服他的答案!
为何他好端端的女儿,就这么没了!
“祖父,这件事……”
沉吟良久,曲蓁垂眸,缓声答道:“我没能查个清楚,但我知道,有个人,或许能给你答案。”
“谁?”
老国公神色凛然,凝视着她。
曲蓁唇瓣轻启,缓缓吐出那人的名讳:“刑部尚书,阮舒白!”
她只查到爹爹之死乃阮家人所为,至于娘亲的来历,那嬷嬷说的极为模糊,外室?
堂堂曲国公府的大小姐,做了阮家见不得光的外室?还被将养在千里之外的老宅?这简直是场天大的笑话!
待确定娘亲身份后,她就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这与阮舒白有什么关系?”
老国公乍然听到这名字,满面疑色。
两家交好,关系紧密,这一点从他们想要小辈联姻就看的出来,曲蓁也不意外他的反应,寒声道:“毒杀我爹之人,乃阮家一名旧仆,她临死前亲口所言,我娘,乃是靖国公府二公子阮舒白养在临江府老宅的外室!”
不被承认的平妻,与外室无异!
“什么?”
老国公声调不自觉的拔高,一掌拍在桌上,“这不可能!”
那丫头当年追逐那男人而去,后离奇失踪,以她的脾性,怎么着也不会委身于他人,隐姓埋名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是真是假,祖父叫来阮大人一问就知。”
曲蓁平静的答道。
她心中也有许多的疑惑需要个答案。
老国公坐的笔直,拧眉没有出声,面色变幻,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良久,他吐了口浊气,望着她道:“好,我稍晚些命人去请他过府。”
“届时烦请祖父让人去王府知会我一声。”
曲蓁下意识的答道。
“王府?”
老国公蹙眉,这才想起她以药谷少主的身份入京后,一直暂住宸王府,不禁神色一正:“蓁儿,既然我们祖孙相认,自然没有让你流落在外的道理,宸王素有德名,是个正人君子不假,可毕竟孤男寡女传出去于你名声有损,还是搬回府中住吧,也好陪陪我们两个老家伙,你觉得呢?”
“这……”
其实容瑾笙伤势渐好,猎场又闹了那么一出,再住在王府确有不便,她有搬府另住的打算,可要是搬来曲国公府的话,意味着她的身份要公之于众……
届时又是一阵狂风巨澜。
她本想着入京查清楚害爹的真凶,绳之以法即可,并没有认亲的打算,曲家是她的意料之外,偏生面对这样慈眉善目,满腔关切的长辈,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曲蓁斟酌再三,迟疑道:“祖父,你也知道我行医验尸,常有病患等来往,恐怕会不太方便。”
“不怕。”
老国公听她没有直接拒绝,轻声道:“国公府旁有处院子与府中仅一墙之隔,原本是用作观景,后为方便来往打通设了道月亮门,有独立的门户,你可以住在那儿,至于要拿来做什么,随你安置,我们年事已高,也就想享点天伦之乐,你娘已经走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祖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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