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白日里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时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深黑的布,阴沉的天空像是在预示着今夜将会是一个暗涌流动的夜。
“这个天色该不会要下雨了吧,若是下雨今夜的烟火晚会怕是举行不成了。”阮妤抬头看了眼天色不禁有些担忧,若是天公不作美,那多日的准备便白费了。
“你所担忧的也是刘佐吏所担忧的,无碍,天是阴沉了些,不过暂时还落不下雨。”甘正凌站在阮妤身侧低声道,今夜便会为这事做个了断,他侧头看向门中,瞥见一抹高挑的身影徐徐走来,“殿下来了,那我便先去做准备了,少城主,谨慎行事。”
阮妤沉重地点了点头,甘正凌转身离开后,见容澈已到,换上了温柔的神情迎了上去:“走吧昭昭,马车已经备好了。”
容澈今日一袭青色衣裳,肩上一条用上好的淡黄色丝绸披风与裙子相配,精致的发髻插着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三千青丝散落在腰间,无论从何角度看去,都是毫无瑕疵的美貌。
阮妤每逢见到容澈心下都会不禁感叹,为何会有如此完美的容貌,精心打扮后的娇容更是叫人移不开眼,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艳丽,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质,犹如不染凡尘的仙子,直教人看痴了眼。
阮妤总会觉得,世上应是没有能配得上容澈美貌的男子吧,若不是自己身为女子娶了容澈,不论容澈嫁给谁,都让阮妤觉得像是容澈吃了亏一般。
站在马车一侧,阮妤伸出手等待着容澈,直到容澈缓缓抬手扶在她的手心,冰凉的指尖挠得人心尖发痒,阮妤瞳眸微颤,不禁觉得美貌当前,即使同为女子,轻触容澈的手也让她生出一丝心悸。
以往阮妤便觉得自己身形过高在女子间显得格格不入,没曾想容澈比她还高上几分,但清瘦的身形又丝毫不会让容澈看上去魁梧健壮,仍是叫人赏心悦目。
两人虽身高相差了半个头,但站在一起却并不违和,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美得像一幅画,郎才女貌。
见容澈弯腰进了马车,阮妤这才收回了视线,长腿一跨也迅速跟了进去:“启程。”
马车缓缓驶动起来,阮妤本是心下因为今夜即将发生的事多少有些忐忑,还担心自己掩藏不好情绪暴露在了脸上,没想到容澈一出现,这便成了多虑,方才的担心全然抛之脑后,一双眼止不住地瞥向容澈的脸庞,倒是丝毫没了心思去担忧烟火晚会的事了。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阮妤不禁眨了眨眼,犹然体会到了这句诗的意思。
容澈自是察觉到了阮妤频频投来的目光,不曾想女子也是会像男子一般流连美貌的吗,阮妤已是盯着他看了多时,还欲盖弥彰地不时低头,但又很快再次投来视线。
直到阮妤不知第几次看来后,容澈忍不住轻声道:“夫君为何一直看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阮妤一惊,迅速眨了几下眼,别开视线轻咳一声:“没,昭昭今日,很美。”
容澈一愣,似是没想到阮妤如此坦然便夸赞了他,本是想逗弄阮妤一番,却没曾想阮妤一句话竟让自己语塞了。
自出生以来,容澈很早便知自己继承了母妃的美貌,不论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装都不影响这张脸带给他的容颜足以惊艳众人,就连容澈小时也会时常在铜镜前反复端详自己的脸,还会一脸天真的问母妃:“娘,澈儿是好看的,对吗?”
只是后来,这张与母妃极其相似的脸成了毁坏他的利刃,除了母妃从未有人真诚的夸赞过他的容颜,有的只是借着这张迷惑众生的脸,对他进行恶毒卑劣的诋毁。
那些流传在宫中的谣言,大多都是因为他这张脸而起,母妃去世后容澈总是在想,扮作女子除了没有性命之忧外,似乎并未比男子要好上多少。
而眼前的阮妤,似是别扭的眼里却又是令人无法忽视的真诚,在移开视线片刻后,又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他。
容澈神色淡然,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清磁的嗓音将此时温情的气氛骤然划破:“不过是皮囊罢了。”
头顶却突然传来温热轻柔的触感,容澈一愣,便见阮妤笑弯了眉眼,抬手轻揉他的头发,全然未被他的情绪所影响,反而欣喜道:“是啊,谁曾想,如此好看的皮囊下,昭昭的内心也如你的名一样清澈。”
清澈。
容澈曾问过母亲,为何要为他取名澈。
母妃的话语犹然在耳边响起:“浑浊晦暗的深宫中,娘希望澈儿能拥有一颗清澈澄净的心,娘不想澈儿随波逐流搅入这趟浑水中,那样和这些欺辱我们的人又有何区别呢?”
容澈紧抿着双唇,母妃走后的这些年,他从未忘记过母妃的话,只是旁人觉得他阴冷狠毒,明明年纪不大却有着暗沉无比的眼神,这样的他怎可能会有一颗澄澈的心。
而他自己也明白,想要再深宫中生存下去,又怎能保持清澈无暇。
忽然,容澈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嘴角上扬着陌生的弧度,明眸皓齿,嫣红的薄唇划开了他心底的晦暗,微微仰头接纳着阮妤的轻抚。
毫无防备的小骗子,不过是随手救过她一次,便以为她所看到的就是全部,今日之后她便会知道,他只是个冷血阴险的怪物,那颗曾经母亲所希望的澄澈的心,早就在深宫中被搅得浑浊不堪,甚至黑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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