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囿于小小的轮椅上,蒋奕文身姿依旧傲然笔挺若青松,唇角噙着一抹洒脱的笑:“祖母,小民亦须吃饭谋生,她们靠双手养活自己与家人,有何不妥?”
比起太夫人只看得到楼屋建宇、雕梁画栋,农田村舍等死物,他在意的点却完全不同。
他看得是这里的人。
穿着医学院雪白制服的学子们,无论是白发飘飘的老学究,亦或是垂髫小儿,神情皆是谦卑又自信。他们不惧于任何挑战,亦永远对未攀登上的知识尖峰保持敬畏。
穿着霜成雪与浴春酒坊湛蓝或淡褐制服的工人们,年轻的面庞上满溢着希望,脚步轻快的如同踏着风。
田间忙碌着的农户们,身姿虽然依旧疲惫,眉宇间却不再见愁苦与绝望,凝望着那绿色麦苗时,眸中是骄傲与对丰收的期盼。
哪怕是随意穿梭的小贩们,眼睛里亦是由衷的笑意。
东山,很不一样。
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与京城任何一处都不一样。
与大周每一处都不一样。
这里气象,迥然相异。
这一份热闹繁荣昌盛的气象,不是由那些华丽殿宇与如山银钱构成的,而是由每一个穿梭其中的人们面庞上的希望叠印成的。
这里太独特了。
独特得让人想起赋予它希望的那个人——
那一抹似乎立于世代长河上方的素白身影。
雪色灵魂飒飒作响。
凛冽若清风。
是世间独一份的风景。
太夫人被蒋奕文驳了面子,神色阴沉,将欲训斥什么。
山路上恰有三两小贩挑着担子,并肩上山高声阔谈。
“嗨,王老二你听见没?刚才又有人说咱们这里离经叛道,阴阳颠倒,不符合祖宗规矩,迟早要遭报应呢。”
“嗨,那些酸儒就那样,咱们哪天不碰见三两个?一个个书呆子读书都把脑袋读傻了。成天抱着祖宗规矩说是,说我们是离经叛道。我们就离经叛道怎么了,我们乐意!”
“对,他们那些读书人要么是当官的,要么是家里有地,不愁吃不愁喝,当然有那闲工夫叽叽歪歪。我才不管什么离不离经叛不叛道,我就知道我媳妇儿给食堂做菜,一个月拿一两银子,我儿子在私塾读书,已经能背半本千字文了,我女儿在跟着女神医学医术,昨儿个我有点咳嗽,还给我开个了方子呢。在没上东山前,我们一家都要饿死了,是女神医和东山救了我们全家。我就一辈子认女神医一个人!”
“是啊女神医要是早一年买了咱们多好。我的栓子就不至于被饿死了。他当时才四岁……”
“三皇五帝时候可没什么经啊道啊的,咱们老祖宗还不活下来了?这些劳什子经啊道啊,都不是都后人写的。既然是人写出来的,那就能改!”
“对,我刘老狗就这么干脆。这劳什子经啊道啊的,不能让我过上好日子,我就不认它……”
……
三两挑着担子的小贩们走远了。
太夫人的一腔话被憋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口,面色更加铁青。
蒋明婵抿着唇偷笑。
·
东山医学院。
门口早已支起数十个木棚,每一个木棚里有一个甲班医者坐诊,十个乙班医者负责记录,剩下的丙班医者负责观摩。
每一个木棚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
“大夫看看我这老寒腿。”
“大夫我的胃好像胀气了很不舒服。”
“大夫我的腿还有救吗?”
……
胥大夫甫一上山便见此场景,红光满面的面庞登时沉下,声如洪钟地吼道:“乳臭未干的小儿胆敢自称为京城第一神医,实在是无知狂妄至极!”
众人都循声看了过去。
“这是谁?”
“听说是京城新出的一个‘国手圣医’,不服女神医呢,要和女神医比拼医术。”
“和女神医比拼医术?他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或许人家有依仗呢。”
胥大夫听着周围议论声,抚须做出高人状,声音愈发抬高:“既然为第一神医,江氏女你敢否接受老朽的挑战,当面比拼医术?”
蒋明娇尚未说话。
陈王坐在一旁竹藤摇椅上,手持一把檀木折扇,悠悠叹出自上东山的第一句话:“蠢货!枉替他人做嫁衣!”
他今日穿着金色半臂,雪白绣飞鱼暗纹的锦袍,腰上系着一根白玉腰带,面庞是羸弱病态的苍白,薄唇上无半分血色。这副病容原是令人不喜的,可狭长凤眼流转间却露出几分秾艳,那女子更艳更妩媚的风*流,一瞬间极其夺目。
不愧于民间有胆大好事者,给陈王取得一个外号。
——人间绝色病阎罗。
郑管家恭敬侯立一旁:“王爷您看出来了?”
陈王有趣扬唇道:“是啊,我看出来了。”
女神医今日的重点绝不在义诊。
她一手将东山打造成这迥异于京城,乃至整个时代的小桃源,然后预备借着义诊的机会,将东山气象呈现给所有人看,告诉他们世间还有这种活法!
这便是她的目的。
胥大夫只看到女神医将义诊闹出庞大声势,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女神医打败,以此博取声名。殊不知他的造势和挑衅,反倒是以自身帮了女神医,将更多的人与注意力吸引到东山。
因此女神医才会纵容他,让他早早蓄势打上东山,以一出闹剧吸引所有人注意。
——只看今日有多少达官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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