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蒋明娇照例偷偷去给父亲施了针。出来时,她面色极冷,拐步去了偏厅一趟。
蒋父的岁寒院有两进三出,蒋父主卧外头有一个小偏厅,正房左边是一排西厢房。平时太医们便歇在此处。
太医院一共派来了三位太医,一位年老的老太医姓姜,年近六旬,胡子都花白了,是个固执的老学究。
一位中年太医姓陈,医术不大出色,却是个拜高踩低的势利眼,凭着会讨好上官,抢了本该属姜太医的院判,平时最爱欺负小太医。
另一个就是被陈太医欺负的小太医,姓白,是江南某医术世家传人,因一手好医术,被皇帝钦点进太医院的。
蒋明娇进偏厅,先给三位太医见了礼。
姜太医专心致志,头都没抬。
陈太医本准备起身,瞥了眼见是蒋明娇,屁*股就不挪动了。
白太医是个腼腆性子,见蒋明娇迎着烛光进来,五官娇美,肤白剔透,人比花娇,先红了脸,才慌忙记起给蒋明娇回礼。
蒋明娇朝白太医和善地笑笑,对三位太医说了自己要求:“我想看看我父亲这段时间的脉案记录与用药方子。”
脉案是诊疗疾病时辨证、立法、处方、用药的连续记录。
给父亲诊治过一段时间,蒋明娇清楚父亲病情本应有所缓和,但事实是父亲情况更糟了,她便有些怀疑是这几个太医捣鬼。
她要弄清是谁在背后下黑手!
被蒋明娇迎面清浅一笑,平生没见过这般好看女子的小白太医羞得耳朵都红了,忙低头取了脉案:“蒋小姐,脉案在此。”
蒋明娇刚拿起脉案瞥了两眼。
陈太医却一抬眼皮:“蒋小姐,老朽能问问您要这脉案做什么吗?”
蒋明娇朝他一瞥:“只是看看罢了。”
“太医脉案高深无比,岂是你这种小娃娃看得懂的。”陈太医重重哼了一声:“女子无知,只知添乱。”
而他又收了蒋家三房数额不小的投名状,心里早有了偏向。蒋家三房的夫人都向他承诺过了,只要蒋家三房能够得势,他以后的金银财宝是数不完的。
这蒋家二房的人自然被他视作了即将没牙的老虎,是一丝恭敬都无的。
蒋明娇正翻看着脉案,眯起了眼睛:“陈院判觉得我是来添乱的?”
陈太医冷哼道:“我们一屋子太医都拿这病没办法,难道蒋小姐是打算来治病的?”
蒋明娇冷笑:“是!”
陈院判冷笑出声:“好大的口气。”女人能行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蒋明娇质问:“若我真能找到人在院判前,治好父亲呢?”
陈院判高傲道:“那我就辞了这院判。小丫头片子胡闹完了赶紧回去。没得耽误了我们讨论方子。”
接二连三被看不起,蒋明娇心里也窝了把火。
“陈院判一口一个我在胡闹?”蒋明娇将脉案翻到某一页,“那我倒要问问陈院判,七日前。父亲深夜呕吐腹泻不止,分明是内邪侵袭,胃气不足,陈太医为何要用莱菔子?”
此话一出,几位太医都愣住了。
小白太医惊讶望着蒋明娇。
头发花白的姜太医更是亮了眼睛,高喝出声:“小丫头,你是怎么知道这里莱菔子用的不对的?”
陈院判面上捏紧了拳头。昨日蒋父深夜呕吐,当时轮到他值夜,他就给用了治呕吐的方子,里头有一味莱菔子。但这一剂药下去,蒋父竟病情加重,乃至浑身抽搐起来。若不是姜太医与小白太医来得及时,恐怕要酿成大错。
他要蒋父死,但没想蒋父那么快死。
但这丫头怎么知道的?
蒋明娇冷笑:“莱菔子性平,平时用于养胃经自然是极好的。但这一位药中,陈院判又用了一味人参。人参恶莱菔子,二者不可同用。这么基础的药理,陈院判竟不知吗?”
其实事情并没她说的这么简单。
人参与莱菔子不能同服,乃是百年后的发现。医术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后千年间出现了许多国医圣手,摸索出新方子,解决了前世不少疑难杂症。
这便是其中之一。
陈院判脸都白了,喝道:“你这丫头片子胡说些什么?女人怎么可能会行医!”
无人理他的胡搅蛮缠。小白太医目光炯炯望着蒋明娇:“蒋小姐,您能说说人参为何不能与莱菔子同服吗?”
这是他父亲在江南医馆时的偶然发现,但一直未有机会验证。
没想到,今日竟从一个娇柔的闺阁小姐处听到了。
姜太医更是催促道:“对对对,小丫头你快讲讲,我们为这方子烦恼了七日了。”
面对真正有才学的人,蒋明娇是足够尊敬的。
她朝两位太医略略施礼:“是这样的。人参乃是补气益气大补之物,莱菔子可通气、削胃气闷胀。二者皆为补气,合用则互相削弱,非但不能起药效,反而有害。”
“对对对,我竟然没想到。如此相生相克,妙妙妙!”姜太医眼睛发亮,围着偏厅转了好几圈,抚掌大赞了两下。
然后对着蒋明娇,他鞠躬便拜了下去。
蒋明娇忙退了一步:“姜太医,您这是为何!”
姜太医眉飞色舞:“蒋小姐,您不知道,我和小白大夫为这一味莱菔子为难了有足足七日了。今天终于得一语点破,醍醐灌顶,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古有一字之师,今日蒋小姐乃是我的一言之师。这一拜必须得有。”
蒋明娇失笑。这姜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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