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一吐为快。
“他一日是君王,便一日为刀俎,你一日是臣子,便终身为鱼肉。他或许不会有意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剔你的骨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可是哪怕是无意,也会像一把真的大刀那样,高悬于你的脑袋之上,锋刃相对,时时都有‘失手’的可能。”
沈靖渊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说话,未曾见到那一位,便先行下了判断,一点儿也不像他一直以来所认为的那般冷静理性。
他的心中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愤怒、疑惑与担忧。
“颜舜华我记得曾经再三地提点你,如果可能,最好不要随意评论上头的那一位。虽说我们私底下偶尔提及并不碍事,但是如此评说已经有失本分,我不希望你妄下评语,失了初心。
颜舜华,你在大庆,只要不是触及了那一位的根本利益,我都能够保你一生平安,护你一世尊荣。
可是那一位不行,不能够,不可以,不允许!”
他其实很少会连名带姓地喊她,可是这一次,却破天荒地连续两次这般叫她。
“那一位是极好的人,是大庆的王,是日后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明君,我能够有幸生在这个时代,亲身经历他治下的社会生活,而且还能够保家卫国,为这江山的安稳平和献出绵薄之力,真真是三生有幸,死而无憾。”
颜舜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评价如今在位的君王,不单只用命令的语气强烈提醒她那一位的天威不可侵犯,组后甚至连死而无憾的话语都说了出来,明明刚刚他还不允许她提及“死”字。
她有些震惊,也有些不爽,下意识地就辩驳开来。
“作为一国之君,又怎么可能说是个极好的人?
自古以来,只有通过尸山血海。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
坐上去之后,哪怕那一张龙椅稳如泰山,也不能掩盖它底下是累累白骨的事实。更何况,要想坐稳坐长久。就必须在其位谋其政,不玩弄权术谋猎人心,又怎么可能成功御下,怎么可能在虎狼群绕之中利索攻防?
你之前还会教训我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普通人尚且如此,作为君主,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极好的人,黑白分明,完全忽略掉中间的那一大片的灰色地带?
而如果不忽略,他也显然并没有完全铲除掉可以腐生一切混沌|暧|昧的人事,否则必然早已经引起了社会动荡,国将不国,谁坐那一个位子,也都不可能会是他。
可是如今他坐地稳稳的不说。显然还坐的十分长久,塑造的形象也非常的好。最起码,在你这个高瞻远瞩的定国公府继承人身上,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你推崇他,忠诚于他,更是相信只要你一日不通敌叛国,一日不帮助他人篡位谋逆,他便永远都会待你以诚,永远都会庇护于你。
你对于他的敬佩与信任,远远胜过了你的亲生父亲沈越檠。”
她犀利的话语让沈靖渊猝不及防。尽管认为她有失偏颇,可是不得不说,最后的结论却是直接命中靶心。
沈越檠虽然不会出手取他的性命,可是却也不会在他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想方设法拼尽全力地来救他。
他沈靖渊生为大庆朝的人。自当报效国家,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他还是个食君之禄的臣子,忠君之事原本就是分内之事。
他沈家,上至第一代家主,便从来没有做过袖手旁观不为国为民的懦夫。即便是在式微之时。也是乐善好施的人家。不为善名,只为心中存有的仁义,而雪中送炭。
他的父亲沈越檠虽然只好风花雪月,也只擅长这些,可是在其位也从来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哪怕因为天资缘故,从来就没能够达到祖父的期许,没能够不辜负上头那一位的厚望。
沈越檠在他的眼中是那般不堪的人物,但是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上,不得不说,也是尽了他所能够尽到的本分的。
而他的祖父沈少祁,把命都给了整个大庆,说是鞠躬精粹死而后已也不为过。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他的祖父临终前有遗憾有担忧,可是对于那一位,却如同从前那些时候一般,不曾有过一句的怨怼,显然是真的不曾有过一丝不满的。
作为领兵打仗之人,能够在自己擅长也向往的疆域征战四方驰骋半生,那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如果说他的祖父沈少祁是一匹千里马,那么上头的那一位便是眼清心明的伯乐。
不管手中是否握着那根隐藏的绳子或者可以瞬息杀人的刀具,最起码,那让人念及便心惊胆战的事情并不曾发生过。
于百姓有利,于社稷有功,于沈家无害,死则死矣。
他的祖父,生前光华披身,死后也是带着荣耀入土的,虽然不曾马革裹尸还,却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
他沈靖渊,就算做不到祖父那样的程度,也绝不会拖他老人家的后腿,更不会堕了定国公府数代人前赴后继才积淀而成的威名。
“你要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也知道了你想要特别强调提点我的事情。
也许我真的是太急切了,以至于会给你造成这般大的困扰。这些想法,在你心中翻滚了无数次吧?如果不是我逼迫于你,执意要寻找一个答案,恐怕你不会主动跟我说起,毕竟从前我曾经数次告诫于你,不要妄言那一位的行事。
这一次,我还是得这般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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