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有汜找来时,姬羌正在菜园子里忙乎。
江有汜远远的望着少女,穿着家常的衣袍,半新不旧的靴子,乌黑的发随意挽了个独属闺阁女儿的发髻,发髻之上别着一根素雅的玉簪,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物。
她一手拎着小水桶,一手拿着水瓢,半弯着腰,动作轻柔的给菜苗浇水。
太阳已经升起一阵子,明媚的春光一缕缕打在明丽美好的身躯之上,给其镀了一层柔和耀目的光环。
江有汜举目四望,菜园被分割的整整齐齐,每一畦种一样菜,有的菜芽儿刚破土,有的已有一尺高。
在这风和日丽的春光中,每一棵幼苗都长势喜人。
一如给菜苗浇水的少女,短短数月,身量不仅抽条不少,且越发有倾国之姿。然而,最令人欣慰的是,举手投足间,已褪去许多稚嫩,隐隐有圣祖风姿。
江有汜眼睛眨了又眨,他也不清楚为何看到陛下,会突然想起圣庙中,圣祖的画像。
尚六珈早在江有汜进园子的那一刻提醒姬羌,不过姬羌并未有多少惊讶,她料定江有汜会寻她,关于雍州牧任命一事,他一定会找她掰扯清楚。
否则,那放任书他是不会给的。
江有汜立了好一会儿,待他将“御花园已完全变成御菜园”的事实消化干净,才慢悠悠的朝姬羌走来,粗略的行了个君臣礼后,仿佛不识五谷似的惊讶道:“陛下在给花儿浇水呢。”
那粗鄙的伪装连尚六珈都听不下去,抢白道:“江大人看看清楚,这是菠菜。”
倒不是尚六珈“仗势欺人”,实在是昨日俩人就张继宗等人即将赴任之事,交涉的非常不愉快。
记得这位江大人听完他的来意,脚底抹了油似的溜之大吉。一开始,他以为“人有三急”之故,老老实实的坐在后衙等待,谁知一等二等,天黑了也没等来江有汜的影子。
最后还是吏部一位主簿看不下去,小声提醒,江大人一个时辰前便下衙家去了。
“哎呀,这竟是菠菜。”江有汜一声恍然大悟,可把姬羌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同他表叔魏无疆一样留着“美人须”的江大人,竟也能做出这般夸张的举止。
“江卿是没见过还是没吃过?”姬羌怼的毫不客气。
江有汜讪讪一笑,勉强解释,“臣自然吃过也见过,只是不识菠菜幼苗。”
姬羌闻言,嘴角露出一抹十分明显的讥讽,“朕若没记错,江卿可是出自江南耕读世家。”
姬羌后面还有话,但她没说。
因为没说,讥讽之意更浓。
江有汜一点也不气恼,昨儿他莫名的晾了尚六珈一场,这会子陛下没有跟他“躲猫猫”已属皇恩浩荡。
“这园中菜蔬,都是陛下种的?”江有汜干笑两声,转了话题。
姬羌自然也不是真的气恼,闻言,便指着方方块块的菜畦告诉江有汜,哪块是她自己种的,哪些是王圣君等人种的。
说起菜蔬,一来一回,君臣之间的气氛融洽不少。
不多时,姬羌把水瓢、水桶递给内侍,自己则引着江有汜慢慢走向水木自清。
这处名为“水木自清”的凉亭江有汜常来,在先帝活着的时候。
那时,这里可热闹多了,他每次好不容易找来时,先帝不是与她的后宫们躲猫猫,就是在饮酒填词。还有几次,那些贵君、贵侍们不知为何扭打成一团儿,先帝不仅不上前劝架,反而看的津津有味儿,拍手叫好……
往事一幕幕太过荒唐,江有汜忍不住摇了摇头,努力将那些鲜活的画面抛之脑后。
君臣各自落座,茶水奉上,俩人就这么一口两口的慢慢品着,谁都没先开口。
一盏茶很快见底,终究是江有汜按捺不住,开口引咎,“昨日,尚公公把消息递给臣时,臣实在太过震惊,故而冷落了尚公公。”
说着,江有汜朝尚六珈微微低了低头,算是象征性的赔了个不是。
尚六珈连忙躬身行礼,嘴里道着,“不敢,不敢。”
“朕只是要重用两个人,竟把卿吓成这般模样?”姬羌才不信江有汜的鬼话,直言,“雍州之事,先帝在时便一拖再拖,而今已到拖无可拖的地步,卿难道还想继续自欺?”
此话甚重,江有汜立刻起身告罪,道:“并非臣等自欺,实在是雍州之事太过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需得慎重,再慎重。”
“卿要朕如何慎重?”
“至少,当派一位处事稳重,经验颇丰的人赴任雍州牧,而不是一个初出茅庐,仗着有几分胆量便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小子。”
尚六珈:“……”
就知道这老狐狸没安好心!
姬羌不气也不恼,慢慢喝了一口茶,待察觉江有汜已等的有些焦灼时才认真道:“孙继宗、陶广义几次从雍王手中死里逃生,后,藏于流民队伍,一路逃到京城,说明二人机警灵活,不拘小节,没有寻常读书人的迂腐呆板。”
“二人入京后,食不果腹之时仍未忘记千千万万个在饥饿边境游走的雍州百姓,想尽法子将雍州之事上达天听,说明此二人心怀黎民苍生,胸中有大义。”
“此次殿试,朕特设几道障碍,事实证明,孙、陶二人不仅胆识过人,且心性坚定,无论处于何时何地,一直惦念雍州事。敢问江卿,如此有情有义有胆有谋的人,为何不能胜任雍州牧?”
姬羌阐述缘由时,江有汜几次盯着那双明亮、坚毅的眼睛,以及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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