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姬羌还无法理解大人世界的一些弯弯绕绕的情感,她对先帝将一个和尚弄进宫这件事,耿耿于怀。后来,这个和尚的存在简直成了她父王全部痛苦的来源,她除了厌恶那个和尚外,对她母君更加不满。
数次,她通过指桑骂槐的方式试图劝母君,把那和尚丢出宫去。
可能,这也是母君不喜她的原因之一。
几年后,她渐渐地长大,隐约明白一些人事,懂得除了商芄,后宫所有的男人,包括她的父王,对母君来说均是摆设。记得姬虞曾告诉过她,商芄是先帝唯一挚爱的男人。
她仍旧不懂何为挚爱,姬虞告诉她,挚爱就是一旦眼里看中谁,便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这话很令人吃惊,细品之下又滑稽至极,身为帝王,眼中只能容下一人,那这个国家还要不要?
黎民百姓岂不是活活冤死?
后来,她被软禁东宫,再又迁至上林,渐渐远离先帝的后宫,再回来,已是母君行将朽木之时。
病榻前,母君逼她以父王的名义起誓,将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必须善待那些男人们。
当时,她快马加鞭奔回皇宫,摔伤了也不顾,只为见母君最后一面。
她以为,这最后一面,母君至少该对她交代些什么,就算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没有任何留恋,没有任何不舍,至少该对她的未来,对这个国度交代一二吧?
没有,什么都没有!
母君至死惦记的,是那些男人,甚至,只商芄一人。
她悲愤交加的将母君送入皇陵,对朝臣如何评定母君一生,没有任何意见,只凭他们按部就班的评定。当然,有姬婳撑着,母亲的谥号还不至难看。
有关先帝种种,她不愿多言,甚至,不愿回想。
只是商芄,那个卑鄙的和尚!
既然一心向佛,又为何甘愿留在这深宫大内,成为先帝众多夫侍中的一员?
既然红尘看破,又为何频频搅合到红尘之中?她可是记得很清楚,母君在时,每每后宫有什么宴会、游戏之类,那个和尚从未舍得落下。
假若一个人真心向佛,他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摆脱自己这等亵渎神佛的处境!
譬如偷偷溜走……从方才情形来看,那和尚武功不低,能在黄裳眼皮子底下溜走,想来混出宫并非难事。
再譬如,潜心礼佛,真正的不问红尘事,哪怕在这深宫红墙之中。毕竟佛家有云,心中有佛,处处皆是佛。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选择,以死明志。
可他什么都没做!
却一辈子搅乱后宫风云,把所有人都折磨的“死去活来”。
这些,也算往事了。
人死如灯灭,她的父王、母君已经不在人世,她已经决心遵守与母君的约定,放商芄一马。
然而这个和尚,现在竟吃了熊心豹子胆,开始不断地挑战她的忍耐极限!
思及这些,姬羌的画本儿再看不下去,且困意渐渐袭来。
不多时,黄裳、绿衣蹑手蹑脚的将已经深眠的姬羌抬进内室。
一夜无话。
……
上元一过,假期也告了尾声,这一夜姬羌睡的很沉,以至于年假后的第一个早朝,去的有些迟。
然而并无人感到惊讶,大家似乎都没调整过来。
而那些已经历经两朝、三朝的老人儿早已习以为常,根据他们的经验,每当年假之后,上至国君,下至群臣,至少十天半月才能逐渐恢复正轨。
整个早朝,大家只讨论了一件事,开启已经关闭十年之久的弘文馆。
弘文馆设于圣祖朝,当初设置的目的,一为国学堂,意为贵族子弟读书的地方,二为春季闱考时,为进京赶考的学子们的落脚之处,尤其是那些缺衣少食的寒门学子。
但是弘文馆于先帝十四年被关,原因在于当年会试考场上,有学子在试卷上公然抨击先帝的奢靡以及成群结队的后宫生活,令先帝震怒,不仅当场治罪那学子,一气之下连弘文馆都封了。
先帝说,那些人不配入住弘文馆。
弘文馆一关,直接影响后来的取士,毕竟备考之事繁琐、冗长,从入京的盘缠算起,加上进京之后的吃、住花销等,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许多寒门子弟譬如孙继宗、陶广义这般,只进京一趟盘缠便花光了,为了等待春闱之事,不得不一边苦读一边讨生计,幸运的能找到一二谋生之路,不幸的连糊口都不能,更别提读书了。
近十年来,但凡能进士及第的,地方世家子弟居多,剩下的,也大都家境殷实。
也因此,寒门弟子想要出人头地,难上加难。
群臣对弘文馆开放一事无异议,一则这是取才兴邦的好事,二则,上元之夜陛下那般大阵仗,对寒门子弟又是赏银又是鼓励的,他们作为臣子,看到陛下如此惜才爱才,只有高兴的份儿。
于是乎,弘文馆的事定下,早朝接近尾声。
水部呈上来自荆州秦桑落的《大江渠荆州段工事进展》的奏疏,姬羌看了大为激动,工程进展不仅比预期的快,且银子省了不少。
秦桑落,果然大才!
早朝愉快结束。
姬羌手拿秦桑落的奏疏,脚下生风,尚六珈喜不自胜,陛下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怀过了,于是,他一边小跑追随一边喜道:“陛下您慢点儿,臣都跟不上您了。”
姬羌却回头道:“一夜之间,你老了?”
尚六珈:“……”
一旁的赵乾低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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