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姜印之一身囚服站在岸边,比树上将落的黄叶还要萧索。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他仿佛苍老了十几二十岁。
站在他旁边的姜晖,懊着一张脸,活赛一只丧家犬。
“磨蹭什么?!快上船吧!”押解的差官不耐烦地催促道,“难道还能等来遇赦的诏书吗?”
遇赦的诏书姜印之自然不敢奢望,但心里还希冀着姜暖能够来见一面,这才是他最后的指望。
乌黑的云头压得更低,风里的雨腥气也更浓了。
姜印之眯着眼睛,踮起脚来朝路的尽头望去,终于看见有人骑了马过来。
差官又开口催促,姜印之陪着笑脸道:“官爷莫催,我在等女儿差人给我送银子来。到时候自然少不了您的一份,且再等等。”
差官听到有银子拿,也就不催他了。
远处的一人一骑很快就到了跟前,的确是姜暖派来的。
姜印之认得他是登州过来的。
那人背着两个包袱,递给姜印之父子俩,说道:“这包袱里有换洗的衣物,还有二百两散碎银子,是小姐给你们的。小姐说了,让你们从此之后安分守己。
她每年会给你二百两银子作为贴补,就算你发配在外,也能衣食无忧。
银子给多了,怕是给你招来杀身之祸。又或者听闻你不安分,那样的话她就不再管你了。”
姜印之答应了,又说:“我给阿暖写了封信,劳烦你带回去。”
那人听了却摆手道:“不必了,我们小姐说了,从今之后你不必传递任何音信给她,叫你好自为之。”
说完上马走了。
姜印之无可奈何,只叹自己押错了宝。
眼看着进了十月,由打第一场雪开始,家家围炉宴请,几乎不曾空一日。
这日姜暖去赴宗家的宴,宗家特意当着众亲友的面把橙云扶了正,还让她给众人敬酒。
这是宗家夫妇的苦心,左右只有一个孙子,不把生母扶正,将来孩子也会被人看轻。
至于兴哥儿,则叫他的生母抱回去了。
虽则在宗家长到一岁,可终究不是宗家的骨血,何况他父母俱在,又是孟氏偷换来的,留下必有隐患,于橙云母子不利,因此还是早些断了的好。
橙云的孩子取名宗继祖,乳名怀哥儿。
姜暖多吃了几杯酒,带着醉意回到家,桑妈妈连忙让人准备醒酒汤。
姜暖笑道:“宗伯父和宗伯母,还有他家的两位姐姐,一个劲儿敬我酒。我搪不过多吃了几杯,谁知自己又是个没酒量的,险些闹了笑话。”
“姑娘高兴多吃几杯也不妨事,何况那宗家又是真心与咱们家交好的,”万妈妈说,“况且这十月里就是会亲友吃喝的日子,不吃不喝的才招人嫌呢!”
不一会儿醒酒汤就端上来了,姜暖喝了几口,想起事来,问道:“姨夫好些日子没回城了,前儿他们送的狍子肉鹿肉都好。打发人给姨夫送到营卫去,多送些,姨夫是个大方的,送得少了,他自己不吃也要分给别人的。”
一旁早有人出去打点这事,姜暖听到桑妈妈在外头和人说话。
就说:“我怎么听着像是韦玉的声音?他有事要回吗?怎么不进来?”
韦玉的年纪也不小了,有十六七岁了。
按说他这个年纪是不准进二门的,但因为在账房里头做事,因此可以到内宅来。
“是姑爷来信了,”桑妈妈笑着从外间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上头用火漆封口,盖着霍恬的私章,“韦玉那孩子猜着应该是姑爷要回来了,提前给府里报个信,好叫咱们准备着。”
“只怕没这么快,”姜暖笑着把信接了过来,“原来说年底才进京的。”
“兴许事情提前完了,可不就能早回来了吗?”桑妈妈和万妈妈都说,“这十几万人的粮草就是个大事,早一天就给国家省不少钱呢。”
姜暖也是从心里盼着霍恬能早回来,只是嘴上不说。
把信拆开了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
原来霍恬在信上说他已经把边疆的事务处理完毕,且写了奏表上报朝廷,于九月二十八启程回京,预计十月底至冬月初就能抵京了。
比之前说的至少要提前了一个多月。
“瞧瞧,还是韦玉这孩子猜得准,必定是姑爷要回来了!”桑妈妈一见姜暖的神情,便猜出八九分来。同时为自己干儿子的聪明伶俐小有自豪。
“哎哟哟!那敢情好,这回咱们府里可热闹了!”万妈妈等人都拍手笑道,“咱们公爷这次可是立了大功,赏赐嘉奖自然是少不了的。这又赶到年下,各家前来拜访,想必都推搡不开。”
“公爷在信里头特意说了,说若不是知近的亲友家,尽量少来往。”姜暖说,“他如今有了战功,自然有不少人要来亲近,依着我看竟是弊大于利。
所以你们都把话传下去。凡不是我和公爷允许的人家,礼物一概不许收,人更不许请进来。”
“夫人放心,我这就把话传下去,叫他们不许有半点马虎。”万妈妈连忙说着出去了。
姜暖虽然远不如徐春君和岑云初那般见识高远,心思细腻,可她知道一点,那就是身为人臣不可居功傲主。
霍恬是朝廷的功臣,但也只能是皇上这么说,自己是万万不能称功的。
身为臣子,为国尽忠,为国建功,这本就是理所应当。
更要防着那些小人趁机造谣生事,抵毁重伤。
因此越是功劳大,就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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