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父亲您会死,宋家满门会灭,您也不回头吗?”
宋长卿的手有些发抖……如果父亲坚持和那个疯子对抗下去,那是不是说,这一辈子,宋家满门被灭的因由就在父亲身上?
腰背上皮开肉绽的痛苦让宋温如很快地就支持不下去了,重新奄奄一息地趴在了床上。
“长卿……他是君,我们是臣,他有不对,我们可以劝谏,可以抗争,却绝不能后退,要是退了……大齐万万的子民怎么办,天下众生又该怎么办……这天下,是他的天下没有错……可是正因为有王度那样的人,才有安宁的盛世……”
受了君王廷杖的老臣眼中还保持着最后一缕光亮……
那是他从小看大的孩子,是他精心教导出来的帝王,他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宋长卿默默地闭了闭眼,轻轻地放下药碗,走到庭院中,仰头看着夜晚星星点点的天空。
前世他与北山寺的高僧圆慧私交甚笃,在他决意死谏君王的前夜,圆慧曾经指着夜空中那颗红光闪烁的贪狼星长叹,长卿,贪狼现,天道乱,有血光滔天。
那时候的他,多么像他的父亲啊,认为读书人,就应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直到重生,他才明白,这些都是对的,都是圣贤的道理,可是当你遇到一个昏君的时候,你又能如何?就算是比干那样的七窍玲珑心,也会被纣王剖心取乐,你宋长卿再忠心可昭日月又如何?
可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不知道的,告别了圆慧,踏上了那条血路。
临走时,圆慧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长卿,若你赴死,我自当为你超度,天下,交予你手。”
此时的星象,就像那一夜的星空,那颗北斗七星中的贪狼血光冲天,乱世将临。
他毫不怀疑自己的重生是因为圆慧的超度,可这天下,交予他手……他又要如何,才能避免这场血光浩劫?
威北候原本也和宋温如一样晕了过去,可是萧绍昀却让人用凉水把他泼醒。
“威北候,念着你是成欢父亲的份儿上,朕不再追究,但若是你再这样心有偏颇,朕决不轻饶!”
威北候被送回候府的时候,整个人脑子里还是混乱的,偏颇?只是反对招魂,就是偏颇?他到底偏颇谁了?
他抖抖索索地拉着夫人的手,自小习武的身躯几乎承受不住这剜心的痛:“夫人,他说我偏颇?我到底哪里偏颇?”
“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威北候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哥哥呢?哥哥有没有事?”
威北候想起自己的大舅子忠义伯石玉宝,一声长叹:“舅兄无事……”
舅兄原本就领着工部的差事,没有被萧绍昀的怒火烧到。
“只可怜王度,被诛九族……”
威北候夫人的心顿时凉了半颗,诛九族!
一个有家有族的人,诛九族,是要牵连多少人?太平年间,这九族,是能随便诛的吗?
威北候原本拼死反对,一来是不想成欢身后背上祸国之名,而来,也是怕朝臣以为威北候府怂恿皇帝,如今成欢祸国的名声,怕是拦不住了,威北候府的嫌疑,倒算是用他的半条命洗清了。
“以后,咱们候府,就闭门谢客吧,不拦了,拦不住了……”
他倒要看看,皇帝到底能作到什么程度!
六月初六,京城西郊开坛做法,招魂台起。
高台之上,詹士春一身道袍,手执桃木剑,向天吟诵。
“以我诚心,祷告上天,筑此高台,召尔魂魄!幽冥鬼界,莫贪莫恋,祭以血牲,魂归来兮!”
原本好好的晴天,随着詹士春吟诵完毕,却突然天降大雨,刚刚开挖的招魂台地基,顿时泡在了一片泥水里。萧绍昀站在雨中,也不要人撑伞,望着高坛上做法的詹士春,满脸的水珠,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风雨飘摇中,远处的雨雾被慢慢破开,一溜儿长长的车队在官道上疾驰而来。
刚刚还晴朗朗的天空,忽然就大雨倾盆,护送的官差都差点被雨水糊了眼睛,有心找个地方避避雨,可这一长溜儿的车队在官道上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护送的官兵门咬咬牙,索性城门在望了,紧赶几步,进了城就好了!
于是前前后后,不管是马车骡车,还是气喘吁吁的驴车,一起加快了速度。
马车的颠簸更厉害了,阿花已经趴在软座上起不来了:“摇蕙,摇蕙,我的腰要断了,怎么忽然要下雨了啊,这见鬼的老天爷!”
“闭嘴!”一根纤细的手指戳在了阿花的头上,满含警告:“今日可别口没遮拦胡说,忘了今儿是六月六了,万一真招惹出什么东西来你去送!”
阿花瞬间睁大了眼睛,在哗啦啦的雨声中生生打了几个寒噤,努力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再不敢说那个字儿了,她怎么就忘了呢,今儿可是那什么节!
雨实在是太大了,就好像老天爷忽然间受了什么大委屈,哭个不停一样,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拍在马车外壁上,零星的水点透过马车的窗纱落在白成欢面无表情的脸上。
六月六,鬼节,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害怕的,她本来,不就是冤屈而死的孤魂野鬼吗?
城门渐近,逐渐有高台映入眼帘。
高台上,有道士做法吟唱,高台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群人站在一个头戴高冠的人身后,齐齐望着高台。
只一眼,白成欢觉得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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