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
东京警视厅,一份报告文件摆在了警示总监龟井英三郎的办公桌上。
“东西我就不看了,我已经接了整整一晚上的电话和电报。”
年过五旬的龟井英三郎仰倒在美式办公椅上,右手食指拇指挪到鼻梁上边,重重地掐了掐自己的睛明穴,一副疲劳过度的样子,另一只手则相当随意地摆了摆。
“简明扼要,直接说调查结果吧。”
他并没有说假话。
从昨晚回家开始,便不停有江户时代的大名和公族后代把电话打到他家里为鬼杀队求情,并一口咬定“鬼”这种东西的确存在,应该尽快取消针对鬼杀队的禁令,赶快放人,不要耽搁他们杀鬼,否则日本民间一定会生灵涂炭。
其中不仅有幕府公德川庆喜的儿子,甚至还括伊势神宫的神主,也就是鬼杀队当主妻子的伯父,那个站在日本神官阶位顶点的男人。
在日本的神职人员里,恐怕也只有以神明自居的天皇能在地位上高他一头了。
这样的人给他一个看起来权力很大的警示总监打电话,他怎么能不小心应付。
不过到底,他也没有给出什么有效承诺,只说一定会秉公办理鬼杀队的案子,请他们稍安勿躁。
然而针对鬼杀队的要求是内阁成员、陆军大将寺内正毅亲自下达的,这位大佬是去欧洲留过学的高材生,对鬼的存在嗤之以鼻不说,还将鬼杀队视为幕府遗毒,也就是必须要清除的东西。
夹在实权大擘和德高望重的老牌贵族之间,简直让龟井英三郎一个头八个大,真想当场辞职不干。
但他也看得清楚,皇上归天,差不多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而真正的政治权力,却一直在萨摩和长洲两派手里交替轮换。
因此,绝对不能因为有些旧时代的大贵族求情施压,就轻易把人放掉。
“真是麻烦哟,什么人啊鬼啊的,就不能安生一点吗?我离职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
鬼杀队的存在,他身为警示总监,当然一直都知道,可鬼这种东西他却没见过。
但身为一个传统日本人,他对鬼神之事一向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因此也一直对鬼杀队员公然带刀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前,他也对属下安排过:不必刻意为难鬼杀队的人,只要他们愿意给钱就放人,并以此来笼络基层警察的人心。
但这次居然发生了(无惨假扮的)鬼杀队成员当着陆军大将的面,在使馆区杀害普通百姓,这才搞得事情真得大条了。
他这个警示总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葬送自己的政治生涯。毕竟一旦事情闹到皇上那里和国际上,他肯定得第一个引咎辞职。
他的副手见龟井英三郎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便恭敬地回报道:“昨天所有被捕的鬼杀队成员,都由警视厅的值班警员连夜审问,但他们却没能从该组织正式队员口中得到任何有效的情报。反倒是有不少参与审讯的警员曾经与他们有过接触,甚至愿意为他们担保。”
“哈?”
龟井英三郎把手掌从脑门上取下来,语气十分不悦。
“审问鬼杀队员,让他们交出两天前当街杀人的凶手,这是内阁的命令,要他们这些小公务员担保有何用?”
“他们不愿意去审,就去找愿意审那群人的!端老子的碗,砸老子的锅。这些魂淡,要是这么喜欢做好人送人情,就别干这个警察了!”
发泄一通后,龟井英三郎也稍稍冷静了一点:“这个先不说。我问你,执行抓捕的警员出现伤亡了吗?抓捕过程到底顺不顺利?”
他得有足够的理由把这些队员继续留在监狱里,必须有实打实的罪证才行,不然就会给那些老牌贵族干涉此事的由头。
副手立刻回答:“这个组织的成员似乎受过相关训练,凡是没有跑成的都直接缴械了。说是按照队规,他们不会伤害人类。不过,昨天晚上倒是有一个鬼杀队的预备成员,持刀与一队巡警对抗后,在吉原引起不小的骚乱,被捕后态度也十分恶劣。”
“你看看你看看!”
龟井英三郎痛心疾首地敲了敲桌子,“就连一个民间组织都比你们有纪律!什么吉原的巡警?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晚上在吉原也有巡逻任务?那里的安全不一直都是那些生意人自己负责的吗吗?几次三番明令禁止,只要没有人主动报警,就叫下面的人不要穿着警服往吉原跑,现在可好!”
“万分抱歉!这都是属下的失职!”
副手立刻鞠躬请罪。
鞠躬道歉然后不改的,龟井英三郎在国会见的多了,满脸都是不耐烦。
“行了行了。你说说,那个预备成员,他一个拿刀的,究竟是怎么跟一队拿枪的警察对抗的?”
所谓一队,那就至少是六个人,三把手枪。
“是。据了解,该组织似乎对成员传授一种独特流派的武术,可以极大地提高身体潜能。昨晚那被捕的那人明明还不是正式成员,但却能轻松跳上屋顶飞檐走壁。据一名精通剑道的当事警员报告,那人曾用武士刀轻松斩断游女屋中三十厘米宽的木质承重支柱,比起一些官方承认的流派宗师还要厉害。”
“若非是他自己失误从屋顶上掉下来,被击中了腿部,恐怕警员们还抓不到他。但此人被捕后十分猖狂,还声称若他再多修行几年,一定能在一个呼吸之间干掉所有人。”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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