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夏末,城中心竟是悄无声息的开出一家皮雕店铺来。
迟榕为了此事耗尽心神,如今店铺落地开张,她自是要亲往的。
于是,十字路口处,人车来往如织,吴清之撑一把大伞遮阳,迟榕正躲在阴凉的伞檐下。
这个点钟,日头最盛,西餐厅里坐了不少吃咖啡的名媛贵妇,迟榕顺着玻璃窗看去,兀的说了一句:“咖啡明明是苦哈哈的,可为什么大家都还要争相来吃咖啡呀?”
吴清之笑笑:“小孩子不爱吃苦,这很正常。”
迟榕闻言,立刻仰起头来,以目光剜了吴清之一刀,显出特别的嫌弃。
“不要拿年龄说事!什么小孩子不小孩子的,我只是单纯的不爱吃苦!”
吴清之柔声哄劝道:“迟榕,你嫁了我,我便不会让你吃苦。”
他二人正是甜甜蜜蜜的拌着嘴,一言一语有来有回,气话里也藏着绵绵的爱意。
然,却是此时,那玻璃窗内,一女子骤然起立,竟是直勾勾的看向迟榕。
“小wifey!你站住!”
白娉婷怒火中烧,于是丢下女伴,速速的跑了出去,但闻门铃哗啦一响,人已然站在了面前。
吴清之眉毛一挑,当即显出几分惊讶,却仍是以礼在先,平平静静的告了一声安:“娉婷,巧。”
吴清之这般开口,原是带着疏离的语气的,偏偏那一个巧字,竟是激起白娉婷心中的万千涟漪。
所谓一厢情愿,大抵便是如此。
一时之间,白娉婷登时觉得哀戚起来,遂幽怨的控诉道:“清之,我前些日子送了帖子给你,却被这小wifey使花招拦下了!”
迟榕本不愿与白娉婷分说,一心只想着要去店里视察,却不想,此女信口雌黄,正是犯了大忌。
迟榕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于是辩驳道:“白小姐,我知道你和我不对付,但是也不要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连你何时送过帖子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去拦你的帖子!”
白娉婷正要反击,那厢,吴清之却是不咸不淡的问道:“莫不是一张红色的帖子?”
“正是!”
得此回答,吴清之便轻轻的哦了一下,复又有言:“我以为是谁家错寄的喜帖,便信手扔了,实在是失礼,还请娉婷见谅。”
话音刚落,白娉婷顿时面色苍白。
她的嘴唇抖了又抖,甫一启齿,竟是柔柔的唤道:“原来如此……清之,你工作繁忙,看错帖子也非故意,我不怪你。”
吴清之听罢,微一颔首,算作了回敬。
却见他将大伞偏了一偏,于是迟榕晒在伞外的小半截脚背,便又藏回了阴凉之下。
白娉婷见此情形,当即牙关紧咬,媚眼擦红。
白娉婷故作委屈,吴清之自是理也不理的,只漠然道:“娉婷,迟榕并非两面三刀之人,也绝不会做不坦荡的勾当,还请你向她道歉。”
“——清之!”
白娉婷天生傲慢,已然养成了居高临下的恶劣性子,若是意欲请她低头认错,大约等同于掌了她的嘴,撕尽了她的颜面。
但见白娉婷抵死不从,迟榕便懒得和她斤斤计较,于是乎,素手一探,自然而然的挽上了吴清之的胳膊,作势要走。
“不管道不道歉,她对我的态度还不都是那么一回事吗,”迟榕小声道,“我才不稀罕,也不打算在她身上占口舌上的痛快。”
话毕,已然挽着吴清之走过了西餐厅的门庭。
白娉婷见状,立刻追上前去,挽留道:“清之,中午炎热,不如进餐厅里坐一坐,吃几杯咖啡醒醒神。”
言罢,白娉婷遂目不转睛的观望着,只盼吴清之能够念及旧情,有所回应。
然,意料之外的,只待这话音娓娓落下,吴清之竟当真放缓了脚步。
迟榕被他勾着身子,便也不由得也止住了。
那厢,却见吴清之施施然转身罢,薄唇轻勾,笑意盎然,竟是一字一句的说道:“真不巧,我夫人不爱吃苦。娉婷,就此别过。”
语毕,遂复又旋身,直携了迟榕离去了。
吴清之甫一走远,白娉婷终是再也抑制不住,怒火丛生,方才回到座中罢,便当即摔了杯子。
那瓷杯里原是盛着未喝尽的咖啡,眼下瓷片碎裂,那黑色的饮料亦是默默的淌了一地。
桌前,一位女伴顿时惊叫起来,语气中更带着哀怨:“娉婷,这是我的新裙子,如今裙角溅上了咖啡,可怎么是好呀!”
另一位名媛附和道:“娉婷,到底是什么烦心事,总不能这样撒气!”
白娉婷不屑一顾:“这咖啡难吃死了!根本不如我在英国吃的那些味道好!”
白娉婷正是故意挑刺,店家听闻有客人发难,遂一刻不刻的赶了过来,却见三位女宾服饰华丽,定非平民,于是只得点头哈腰,再三道歉,更不敢提赔偿瓷杯的事情。
一旦有人腆着脸巴结,将她捧至高处,白娉婷便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然,正是此时,那裙子脏污了的名媛,竟是呜呜咽咽的啜泣起来。
“这裙子是我姆妈在童裁缝那里高价做的,今日穿出来,本是为了去那皮雕店里转一转,谁知就这么弄脏了……”
此女哭虽苦楚,惹人心烦,白娉婷正欲发作,却意外听得一词。
“皮雕店,什么皮雕店?”
此女取出手帕拭泪,一面抽噎着,一面答道:“就是那个满族的皮雕工匠呀,娉婷,你不是拍下了他的美人皮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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