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赶紧将盖头盖上吧,首辅大人马上就要来了!”侍月又催促了一声。
郁棠从过去满目疮痍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大红绡金的盖头,她身上的嫁衣和这盖头,皆是她亲手缝制,历时三载。她记不清用断了多少根针,又戳了多少次手指。
现在看着自己穿着一身大红色新娘子喜袍,她只觉一阵滑稽。
只怕在旁人眼中,她就是一个可笑又可怜的人。
手中的绡金盖头被她慢慢叠起,盖头的一角还绣上了几个小巧的字:“陆氏郁棠”。
她曾经以为,能嫁给陆一鸣,她真的是修了几世的福气。
可现在……
谁也不想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做一个替代品。
郁棠从床榻上起身,来到桌案边,持起一把系着红绸的剪子,无视侍月的惊呼,亲手剪掉了“陆氏郁棠”几个字。然后又将盖头叠好,哪怕它已经不完整,也是她亲手绣的。
“夫人!夫人你这是作甚呐?!夫人你就莫要再吓唬婢子了!”侍月急哭了。
她知道自家主子,从小就爱慕首辅,而且主子素来稳重,别看年纪仅有十五,行事作风让人寻不出毛病。今日是主子的大婚之日,却是这样的反常。
郁棠却哭不出来。
上辈子早把眼泪哭干了,她上辈子为了做一个得体的大家闺秀,又或是陆一鸣的夫人,她装得太久了,早就忘却了最初时候的自己。
如今,她半点不想委屈,既然无人怜惜,她又端庄给谁看呢。
她上辈子被陆一鸣关在后院数年,都已经不记得京城是个什么样子了,她渴望走出这四方天,从今天开始,她只做自己,她只是郁棠,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夫人。
“月儿,你莫哭,今日是我的大喜日子,我高兴着呢。”这句话,郁棠发自肺腑。
今日的确是她的大喜之日,是她新生的开始。
侍月破涕为笑,“亏得夫人还知道今个儿是大喜的日子呢!婢子给夫人盖好盖头,万一让首辅瞧见了夫人这个样子,那可不好。”
郁棠淡淡一笑,精致的妆容在大红色喜袍的映衬下,显得娇妍清媚。
往日里,她太过端庄,生怕有一点表现的不合人意,即便是笑,也从不露齿。如此一来,她原本的媚/艳就被遮掩了几分,此刻仅此一笑,就让侍月晃花了眼。
侍月,“夫人今日当真是倾城国色,首辅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他喜欢?
呵呵,她再也不要因为那个人的喜欢,或者不喜欢而过日子了。
郁棠吩咐了一声,“他今晚不回来了,准备澡水,我要沐浴更衣。”
侍月很纳闷,总觉得自家主子哪里怪怪的,“夫人怎的又这样说?今日是夫人和大人成婚之日,大人怎会不来洞/房?”
郁棠轻笑。
她当然知道陆一鸣今晚要去哪里。
郁卿兰回来了,就在她上花轿的那一刻,将军府真正的嫡小姐回来了。
而陆一鸣本该娶的人就是郁卿兰呀。
郁棠有自知之明,在这场感情中,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碍事的局外人,她绝对不能像上辈子一样傻,以为付出了真心,就能收获真心。
再者,本就不该是她的东西,她也不想要。
她要离开将军府,也要离开陆家,更是要与陆一鸣和离。
上辈子她独守空房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她就成了整个陆家的笑柄,乃至是整个京城的笑话。
成婚的头一天,新郎官就不入/洞/房,她这个首辅夫人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不会来了。”
还是这一句,郁棠喃喃的说,目光盯着案桌上的火烛,原来时隔一世,心口的位置,还是会疼的。
澡水很快备好,郁棠换下了她亲手绣好的嫁衣,又将嫁衣叠好,吩咐了一声,“月儿,将这件衣裳锁起来吧。”
进了净房,郁棠从怀中取出一条发了黄的锦帕。
那上面绣着一个“明”字。
这条帕子是用了蜀锦做成,并非是寻常人家能用上的。
她到底是谁,又是来自哪里,为什么幼时有记忆开始,身上就带着一条绣了“明”字的锦帕……
既然有人喊她“糖糖”,那她原先大约也是有名字的,或许还有父母。
以后的路还长,她要慢慢走。
郁棠叹了口气,又将锦帕收好。
眼前的一幕本就隔着一世,到了此刻,她还不太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又回到了一切都能来得及时……
……
郁棠的她步子有些快,她只是一个凡人,又不是佛。做不到将上辈子所有的一切都即刻淡忘。
伤疤也是需要时间才能愈合。
正迈出月门,她迎面撞上一人,方才步子过快,根本来不及看清这人的面容,就结结实实的撞在了这人的胸/膛。
修韧、结识,还有一丝淡淡的薄荷香。
这是郁棠的第一感受。
她的身子骨不受控制的往后仰,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的腰/肢/突然一紧,等她一抬头,与男子对视上时,这人的一条臂膀已经圈/住了她。
夜色朦胧之中,郁棠看清了男子的面容。
该如何形容这一张脸呢?
剑眉斜飞入鬓,下面是一双深幽薄凉的眸子,看人的时候,似乎带着一丝审视。他的五官极为立挺,高挺的鼻梁下方是形状好看的薄唇。
无可挑剔的五官,无可挑剔的脸,若说唯一的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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