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斜睨了白先锋一眼,不过到了客厅门口时,那气焰顿时收敛住,恭恭敬敬往内行礼:“小人童喜,奉小衙内之命,来请……”
“先在外边呆着。”白先锋听到里面周铨的声音响起。
那童喜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他又重复道:“小人童喜,奉我家小衙内……”
“我知道你是童渐派来的,你先到外边呆着,方才杜说说有位太学生来访,凡事总有先来后到,且让我先见过这位太学生再说。”
那童喜满脸臊红,却不敢在周铨面前放肆,只能老老实实退出来。
白先锋目光闪动了一下,周铨并没有表现出礼贤下士的模样,比如说,没有迎出门来,但偏偏这坚守秩序之事,让白先锋心中觉得,比起礼贤下士更重要。
他定了定神,迈步走了进去,然后算是在近距离看到周铨了。
外表俊秀倒还罢了,周铨给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双眸子,有时看上去带着顽童的戏谑,但更多的时候,是深沉如海,仿佛藏着千年的历史与智慧。
“太学中舍生庆州白先锋拜见周郎君!”
白先锋打量周铨之时,周铨也在打量着他。
此人骨架高大,虽然略有些瘦削,但精神十足。他有典型的秦地人相貌,周铨手底的人中,颇多都有类似特点。因为留着短须的缘故,让他显得有些成熟。见周铨时无论是行礼还是说话,都表现得大方得体。
“白先生有礼了,请坐,请坐,上茶!”
有一个少年上来,为白先锋奉上茶,白先锋看了这少年一眼,心里不由一跳。
他早就知道,周铨身边有一些少年伴当,一个个都在他的龙川别业私学中读书习武,以前远远看不觉得,现在近距离观察,却发现这少年举止之间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惯居人下者那些不自信的感觉。
与他目光相对,少年还含笑着点了点头,那神情倒与周铨有几分相似。
这些阵列少年,总是忍不住将周铨当成模仿的对象,一举一动甚至连表情和说话方式,都会模仿周铨。
“白先生来此,有何见教?”周铨问道。
白先锋想了想,他不是那种好为大言之辈,因此直抒胸臆:“在下有些事情不明,故此直接来请教周郎。”
“请说。”
“周郎才气无双,天下罕有匹敌,为何不走科举之途,却劳心劳力,往来奔波,行事倍而功半之举?”
周铨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问他这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回答。
“天下走科举之路以求富贵者,不知凡几,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工业强国者,我却是唯一一个,非我莫属,少我其谁!”
“工业强国?”白先锋愣了。
“先生是秦地之人,当知秦汉之际,我中原士卒对上匈奴等,以一可敌其五!李陵以五千之卒,横行于十万匈奴之间,若非箭矢用尽,则匈奴对其无可奈何!先生可曾想过,为何会如此。”
“为何?”
“兵甲利也,秦汉之时,我中原士卒,皆被铁甲,用强弩,结阵而行,如山如林,乃至于唐,安西都护以三万之众,威压西域百国,靠的除了将士忠勇,就是兵甲之利。之所以能如此,是因为我华夏所炼钢铁远胜诸胡皮甲铜刀。大宋为何面对辽贼、西贼屡有不利,因为辽贼、西贼皆擅炼钢铁!”
“钢铁从何而来,工业!”
“太祖之时,有封桩库之说,但百年时光,封桩库数盈数空,幽燕之地终未我有,为何如此,原因无他,封桩库中的钱帛,未能变成钢铁,未能变成勇士身上的铁甲手中的钢刀!”
“我有一兄长,阵殁于西军之中,家中大父、父亲,每每提起此事,都惨然流涕;我左邻右舍,皆为禁军家眷,每至祭礼,多有悲声。故此,我弃科举,兴工业,为的就是将大宋滚滚财富,都能变成战力,让边疆将士少流血多获功!”
周铨这一番话,其实是唯武器论,他自己内心其实知道,这只是原因的一部分。但以此为理由,足以解释清楚,他为何会做出弃科举而兴工业的选择。
白先锋不喜大言,但周铨这番话,还是让他觉得甚为激动。
思忖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这话中似乎还有些问题,只不过以他才智见识,暂时还推不出根源所在。
“周郎所言,让人耳目大开,不过那自行车、水泥、棉布、热汽球等,如何用于制敌?”白先锋又问道。
“自行车可以代马,水泥可以修路筑堡,棉布可以遮寒,热汽球可以窥敌虚实,传递军令,甚至直接从空中杀敌……白先生可否满意?”
周铨年了看屋外,那童喜已经在门口挤眉弄眼,他对童渐有什么安排也很感兴趣,因此急于打发走这位好奇的太学生。
“还有其余否?”
“君若有空,不妨去一趟利国监,到那时,我可以向你展示一些其余之物。”周铨起身准备送客了。
“既是如此,学生还有一事相求。”白先锋却又行礼道。
“何事?”
“某虽不才,资质愚钝,却也颇知文章,愿为周郎宾客!”
周铨绝对没有想到,他提出的是这样的要求。
所谓宾客,其实就是门客。此时京师中读书人,甚至一些考中进士者,为权贵门客是很普遍的现象。比如说,李纲等就曾经为蔡攸门客,而童贯、梁师成等门下,也都蓄养着数十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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