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周羊羽张大了嘴巴,怔怔看着眼前的这个简陋草棚,好半天没能说出话。
在今天以前,他对府君没什么认识。但是经过范无救只言片语的描述,他现在完全可以肯定,这是个实力强大且地位显赫的职位。
从其统领阴司的一切,可以不理会天庭的干涉,甚至力压地藏菩萨这两件事,都能看出这一点。
在他的想象中,这样的人自然是那种世外高人,其生活起居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即便不是那种奇花异草遍地,珍奇神兽满园,山水俱全的风水宝地,也该是那种阴气森森,守备森严的阎罗宝殿,但他怎么也想象不到,对方的办公场所兼书房兼卧室居然是这样一座简陋到无以复加的草棚。
要说是沽名钓誉,可以对方的身份地位和实力,真的需要这种小节来体现什么吗?
大多数人的认知都是存在偏向性的。
失败的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失败的借口。
成功的人无论如何幸运,都是成功的注脚。
到了泰山府君这个层次,哪怕就是他放了一个又响又臭的屁,恐怕也会有很多人将之理解为一次别具禅机的教诲。
事实上,若不是范无救此刻这般恭敬的态度不似作伪,他真的会以为这是范无救与他开的玩笑。
而在反应过来之后,他也学着范无救的样子,整理起自身的衣物,然后毕恭毕敬地对之行了一礼。
于公于私,府君都对他周羊羽有大恩德。
于公,重建阴司这事,无需多言。他觉得自己这一礼行得心服口服。若不是时代变了,他就算跪下磕头,似乎也不为过。
于私,正是对方重建了阴司,他的家人才得以再此开启另一段不一样的人生。他今天才有机会再次见到他们。
看到周羊羽如此举动,范无救笑着暗自点头。
知恩图报,这是一种做人的美德。
这点没什么好要求的。
愿意去回报,有能力去回报的就去报答,做了值得赞赏,但不愿意去做的,或没能力去做的,也没什么好非议的。
但其前半部分知恩,范无救觉得这是一个做人的基本原则。
若把别人的善意当做是理所当然,甚至苛求施恩者,那不用说,连qín_shòu都不如。
须知羊有跪乳之恩,乌鸦还知反哺父母。
而连何为善意恩情都分不清的,这便是贪嗔痴慢疑中的痴,是非不明,情理不分,到了六道轮回入口,应该走右边的三恶道中的畜生道,去深造学习一世,来世再重走人间道。
范无救笑着问道:“很惊讶?是不是?”
周羊羽点头又摇头。
惊讶是有,但细想的话,又确实在情理之中。
府君如何能拳打天庭,脚踩佛门,要是让他在事发之前,出谋划策,那他多半眼前一抹黑。但当个事后诸葛亮的话,却也不是太难。
“其实准确的说,这是初代府君的居所。
当初阴司重建之初,人心惶惶,无论是生人还是远乡人,都对此心怀忐忑,而为了消除这种隔阂,初代府君于是做出了此项决定。
最开始的时候,此处就是块空地,连个草棚都没有。初代府君就坐在这,阴司正门口,处理政务。
没有墙壁的遮挡,无论谁从此处经过,都能清楚地看到他做的每一件事。
没有墙壁的遮挡,他也能够听到每一个从这走过之人的心声。
其实说起来,这事也并非是他的首创。
有人常说,大秦兴于徙木立信。
而初代府君此举,正是对此效仿之举。
不过他也做到了一件大秦或者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从一而终。
做一件小事不难,难得是将一件小事保质保量地做一辈子。
从他上任那日起,到他卸任,历时整五百载,他就一直端坐于此,在此注视着踏入阴司的每一个人,倾听着人间的每一寸疾苦,从未离开过半步。
而在此期间,他所做的事,只有处理政务与读书写字这两件。唯一的消遣,不过是疲惫之时,就着一瓢清水,以一份白米饭团果腹。
他决定要做此事的首日,来往远乡人嗤笑谩骂不绝,甚至有狂徒对其吐痰撒尿,以示不屑。
可当他在此坐了整整一百载之后,没有人再对其吐痰撒尿,嫌少有人对其嗤笑谩骂。
而当天在此坐了足足三百载之后,路过之人无不心悦诚服。
有热心百姓,为其搭起简易草棚。
哪怕儒师,面对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出言赞叹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也因为他这个举动,以至于后续几代府君不得不效仿此举,也在此起居办公。不过真正能够完完全全坐在这里五百载的,近五千年时间,十位府君,只初代府君一人耳。
而在之后,还演化出一个有趣的风俗。
若是路过的远乡人对阴司当前的工作满意,就会向草棚上添一根茅草,而若是有所不满,就会从草棚上扯下一根茅草。所幸这么多年过去,棚上茅草的数量加加减减,但好在没有比初代府君之时更少。”
周羊羽看着草棚而厚得夸张的顶部,又回过头看了看不远处一眼望不到边的雕梁画栋的宫殿,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何人间的未央宫早就fēng_liú总被雨打风吹去,但远乡这里的未央宫却能近万年挺立如新。
这是修行的力量,但也绝不只是修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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