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色的怪笑有些刺耳,让鼠一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却什么都没说,只安静等待着悟色的下文。
悟色不急不忙,又吃了两口面,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热汗:“呼——还是这个感觉,热乎的,让人大汗淋漓,爽快。”
这其实是有些不合理的。因为到了悟色这个修行境界,已经可以做到寒暑不侵。
譬如鼠一之前和柳先生做性命相搏,全程也未曾流过一滴汗。
所以这显然是悟色的某种趣味。
但鼠一也没有就此说上什么。
因为这种事在修行者身上其实很常见。
就比如其实大修行者们都可以做到辟谷,但仍然有相当数量的大修行者保持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习惯。
鼠一其实也保持有与之类似的旧习惯。
对其他人而言,这种行为究竟有何含义,鼠一不太清楚。
但就鼠一个人而言,这种行为可以让他时刻保持一个凡者的心态,不至于让他仙没修成,反而把本来的天性给修没了,从而与这片天地疏离,然后被心魔们趁虚而入。
出了一身汗,悟色的心情似乎轻快了不少,继续讲起老王头的故事。
“生了个大胖小子,老王头那叫一个高兴。所以发起善心来那叫一个豪爽。正好赶上一伙躲避水灾的难民,有十二个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老王头一时心软,不仅让他们白吃白喝一顿,还准备了不少窝窝头给他们路上充饥。然而令老王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村里当天晚上便来了强盗抢劫,而且抢劫的重点就落在了老王头家里。这伙强盗虽然都用黑布蒙面,但其身上的落魄样子还是出卖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老王头虽然没读过书,但他也不傻,而且开着茶摊迎来送往这么多人,也知道一些人性,明白可能是自己白天大方的行为让这些强盗以为自家有钱。不过慌乱之后,他又重新恢复了镇定,以为凭借白天的善举能让这伙强盗回心转意,至少不要做得那么绝。然而他高估了这群强盗残存的人性。不论他如何苦苦哀求,甚至给那些人下跪磕头,只求他们能够放过自己这条村子的人,但那些强盗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气急败坏的老王头开始咒骂他们人面兽心,qín_shòu不如,可惜只骂了两句,便惹恼了他们。正巧这些农户们藏钱藏的极为隐蔽,强盗们找了半天所获甚少。于是领头的强盗便决定杀鸡儆猴。出刀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们有着一饭之恩的老王头家。而且他不挑大人,偏挑了那个才出生没几天的小娃娃。老王头这边还没弄清情况。那把有些钝的柴刀便架在他那什么都不懂的小儿子脖子上,吓得他儿子哇哇大哭,顿时便尿了出来,刚好浇了那个强盗头子一身。几个强盗哈哈大笑。而那个强盗头子恼羞成怒之下,手起刀落,便结果了那小娃娃的性命。”
鼠一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继续低头吃面。
“老王头悲痛之下,当场就冲上去要与那伙强盗拼了,可惜他双拳难敌四手,被那伙强盗打得口吐鲜血,瘫在地上不能动弹。不过那伙强盗可能还算有些良心,没杀他,只让他带头把钱给交了。老王头当然不肯。那伙强盗便以老王头其余家人的性命相要挟,说他不照办,下一个死的就是老王头的大儿子。”
“老王头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含泪将自己这十多年辛苦攒下的银钱拿了出来。不过这伙强盗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又让他出面去说服其他村民交钱,不然还是要杀老王头的家人。老王头只能照做。因为老王头平时人挺不错,比较大方,还很热心,各家各户都或多或少受过他的小恩小惠。所以村民们良心上过意不去,也都把家里的银钱拿了一些出来。这伙强盗目的达到,也不再多留,拿上银钱准备跑路。只是临走前,那个强盗头子留给了老王头一句话。”
“老哥哥你要不要猜猜说的是什么?”
似乎是为了留出时间让鼠一猜这句话,悟色又低下头去吃面。
鼠一看着悟色脸上那个半是嘲弄半是冷漠的笑容,心知那话绝非什么好话。而他这么多年来,什么家长里短恩怨情仇没见过,念头一转,便知道那强盗头子究竟说了怎样的话。
这让他顿时没了胃口,再吃起这有些开胃的阳春面如同嚼蜡,实在没什么滋味,最后干脆放下筷子,端起杯子漱了漱嘴。
悟色抬起头,见鼠一如此形色,便知道对方应该是猜出了这番话的内容,当即也不再卖关子:“看来老哥已经猜到了。没错,那强盗头子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还特意感谢了老王头的一饭之恩以及帮忙探路的功劳。”
“呵呵,这可比杀了老王头一家来得更为阴狠。后面的事情想必也不用我在多说。那些村民听了强盗头子的这句话,顿时就便将老王头当成了此次灾劫的罪魁祸首,责怪他有钱乱显摆,招来了强盗,不仅害得自己儿子身死当场,还让整条村子的人都替他背了黑锅。群情激奋之下,各式各样难听的话语排山倒海一般袭向老王头一家。”
说道此处,悟色停顿了一下,来了一句人生感慨:“人啊,总是这样,一旦遭了劫难,倘若无力报复施暴者,就喜欢怪罪于同为弱者的受害者,将自身的不满尽数发泄在弱者身上,成为一个新的施暴者。明知道这么做对于迫害自己的施暴者毫无任何影响,却仿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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