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秀依旧淡然自若道:“方小阁老,朝堂毕竟不同于学宫辩论,可要谨言慎行,此等诛心言论,岂敢轻易说出。颜某到底何意,陛下圣明,自是明白,你若无法辩驳我的话,就该仔细想想,自己的错处,怎敢胡乱攀扯,道此诛心之言,指责同僚,对陛下不敬!”
方无行素来自诩口舌功夫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曾想在这大齐朝堂中,竟是藏龙卧虎,以往却是丝毫都没有发现,颜秀的机锋竟如此厉害!
“颜阁老升任次辅,可喜可贺,但胸襟也理应更宽怀一些才是,陛下求贤若渴,我等作为臣子,就该将得力之人举荐给陛下,若一昧强调按部就班,岂不是如老内阁般古板迂腐?”
“新内阁,就该有新气象,内阁统领百官,为陛下举贤招明,不该拘泥于官职大小,理应着重看其能力才干,若官阶合适者,却无适合做尚书者,难道还要强塞进去,或是令职位悬缺吗?”
颜秀冷笑道:“方小阁老怎知朝中官职合适者,没有适合做尚书之人?方小阁老啊,你毕竟来大齐时日尚短,对大齐官场还不算太了解,大齐百官,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就说二品三品官员,有资格担当尚书者,便是不计其数。”
“只不过,尚书之位寥寥,同样都是经国理政、匡扶社稷的大才,谁上去都会有人不服,所以只能苦熬资历,按部就班。”
“倘若按照方小阁老你这般想法,势必会惹得朝堂上怨言四起,那些同样有资格争尚书之位的,没有得到提拔任用,眼睁睁的看着和他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他的人上去,岂会不心生消极之心,心灰意冷,散漫怠政?这后果方小阁老可曾想过?”
方无行语气不自觉拔高三分道:“你说我举荐的兵部郎中徐哲资历不够,难道颜阁老你举荐的太常寺卿李庐做这户部尚书,就能让满朝心悦诚服了?”
姜还是老的辣,方无行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而颜秀仍旧是稳如泰山,呵呵笑道:“那是自然,太常寺卿,乃九卿之一,无论官职,还是资历,以及能力,顺势担任户部尚书,皆绰绰有余。而方小阁老你举荐的兵部郎中徐哲就不一样了,在兵部尚且不过四品官职,且从无独掌一署衙门的经验,若直接就给提拔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满朝官员难以信服不说,只怕他上任后会手忙脚乱,将户部那摊子办砸啊。”
方无行被说的灰头土脸,愣是无言以对。
没法子,就像颜秀说的,他来大齐的时间甚短,毕竟是根基太浅了,纵然也收揽了不少心腹,可官职最大的,也就是兵部侍郎梁渭。
侍郎乃是三品,举荐入阁还算勉强,可郎中官职不过四品,就显得过于低微了。
要知道三品四品,虽然只有一品之差,可却实如云泥之别,大齐擢升三品条件极为苛刻,多少人多年四品,可直到死都难以跻身三品之列。
一旦官至三品,就有位列中枢的可能,可若是被拒之三品门外,入中枢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之事。
方无行当然也知道举荐一四品郎中成为户部尚书,确实是不合规矩,可他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尚书之位落在颜秀之手,可硬着头皮举荐,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
区区四品郎中,凭什么能比得过颜秀所举荐的三品寺卿?
所以纵是他言辞犀利,被颜秀一番讥讽,尽管心中愤懑,亦是词穷。
瞧这位方小阁老沉默下来,颜秀轻松笑了笑,转而对文帝拱手道:“陛下,太常寺卿李庐,无论是能力、资历,皆能胜任户部尚书之职,请陛下斟酌考量。”
文帝沉吟道:“李庐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常寺卿,确实干的不错,可替国家盘算钱袋子,非得精打细算不可,而他花钱如流水,随便给朕办场礼乐,就得用去几万两银子,祭祀、占卜、祈神更不必说,大齐恁多官署衙门,恐怕没有比李庐更能花钱的了,让他做户部尚书,朕只怕国库没有充盈的时候。”
方无行闻言心中暗喜,不动声色。
举荐的人选被文帝埋怨太能花钱,颜秀眼珠子急转,顿知文帝用意,急忙拱手道:“微臣举荐不力,请陛下降罪。”
文帝摆摆手道:“何罪之有,李庐除了花钱如流水,不适合做这户部尚书,其它地方还是好的,你也算尽心了。”
瞧文帝和这几位臣子勾心斗角,在户部尚书这一职位上始终没有定论,陆沉终于忍不住道:“陛下,何必要舍近求远,云楼老先生闲云野鹤,这些年来户部一直都是由侍郎刘雍主理,刘雍将户部管理的如何,相信陛下以及列位阁老心中皆有定论,何以竟似将刘雍刘大人忘了,转而再去寻觅别的尚书人选?”
见他说起刘雍,方无行,颜秀,同时面色一肃,不敢搭这个茬。
他们当然知道刘雍是最有资格做这户部尚书的,可刘雍是杨文昭的学生,儒家的首脑人物,而今儒家倒台,杨文昭被驱逐,举荐这儒家“余孽”,岂非自找麻烦。
见陆沉毫无顾忌的说出刘雍的名字,还质问众人为何竟忘了刘雍,方无行与颜秀俱是在心中冷笑,这位陆院长,到底是年轻啊,儒家刚刚滚蛋,就举荐那些残渣余孽,这不是引火烧身么。
方丞亦沉默不语,同样身为儒家之人,他本该替刘雍说句话的,可他到底没有开口,反倒是陆沉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他也有和颜秀、方无行一样的顾虑。
不过,陆沉就没有?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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