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江宁府中安静至极。
刘槐安与青柏道人寻了一处偏僻地方便睡下了,无外乎便是郊外的老树下,接下来还有许多的路要走,银子总是能省就省,虽是仙人,但却也不见得有什么银子。
郊外的密林里点起了火堆。
柴火劈啪作响,时而冒出火星,又见那青涩些许的枝条经火灼烧后冒着热气,生出许多浓烟。
“咳咳……”拿着树枝挑着火的刘槐安捂了捂嘴,被这浓烟给呛到了嗓子。
他忽的愣在原地,望着那燃烧的火焰,陷入了沉思之中。
师父总说世上仙人皆是顺天而行,最后化为天道,唯有顺心顺天之人才能得道飞升。
可陈先生又算什么?
篡改天律,更替旧法。
这世上的规矩又是怎么个模样?
陈先生是否是错了?还是说错的是天道?
越到此刻,刘槐安越是感叹陈先生此人,明明生于此界,但却又似一个跳出此界的人。
刘槐安怀疑了,怀疑起了自己。
怀疑起了自己的道。
脚下的道,却是旁人随意能更改的东西。
所谓大道不摧,又算是什么屁话。
“……”刘槐安叹了口气,将那枝条扔进了火堆里。
回头看去,却见师父已经靠在树下沉沉的睡去。
许是太久没来过凡世,师父也有些想念睡着的感觉了吧,入了凡世,便都算是这凡世中人,无外乎都是凡人。
刘槐安找了处空地,将那碎草铺在了地上,躺下望着天上的星辰。
不过片刻,他便睡着了过去。
明日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府君说青玉山的机缘在凡世,却也不知到底是在何方,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月明星稀,林间的虫鸣声入耳,却始终都入不了梦中。
.
.
梦中似有一片浓雾。
当刘槐安入梦的那一刻,见眼前浓雾重重,也知晓了眼前所见并非是真,而是在梦中。
“是梦?”
迈入蜕凡境的修士,早已能控制自己的梦。
可让刘槐安不解的是,这梦是因何而来?这已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刘槐安晃了晃脑袋,皱眉道:“我怎会做梦?”
着实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伸出手来,触碰到那浓雾,却又似真实一般,感受到那水气从指尖溜走,而在此间,又充满了灵气,而在感知之中,好似在前方不远处,便是这满天灵气的来源。
刘槐安思索了一下,尽管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坦然接受了这一切,不管这梦是如何来的,他还是得接着走下去瞧瞧。
感知着那灵气的源头,刘槐安只身走在大雾之中,闷头向前。
这里好似只有雾,而脚下依旧是混沌一片,迈步却又如同平地一般。
漫天大雾之中,他就如一颗砂砾一般,不断的走着。
没有风,没有草木,更没有任何生气。
仿佛这梦里的一切,都是死的。
连这缥缈的大雾,都是死的。
“啪嗒…啪嗒…”
一道道脚步声在此间响起。
刘槐安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中的不安。
他在抬手看去,明明走了许久,可好像自己不曾走出半步一样,那灵气的来源之地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这梦,竟这般古怪。”刘槐安舒了口气道。
就好像不是梦,更像是他自身入了一方小世界一般。
他甚至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什么时候醒来。
他只能不停的往前走,找到那个地方。
没有昼夜,更无四季交替,更是不见天上太阳,而那浓雾遮蔽之下的光亦是没有源头,好似来自四面八方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亦不知行了多远。
所感知的源头越来越近,咫尺之间,却远胜天涯。
他就这么朝着源头走着,终有一日。
身旁的浓雾逐渐淡去,他与那源头之地越来越近,近在咫尺,伸手便能触碰一般。
他朝前奔跑,好似要逃离这里一般。
没有时间岁月,更无风声,浓雾似要讲他逼疯了一般。
他闭上眼,口中发出嘶吼,朝着前方冲去。
终于!
浓雾散开,刺眼的光芒落入眼中。
刘槐安怔在原地,睁开了双眸。
眼前所见,乃是高耸入云的仙山,在那云雾的遮蔽之下,却又看不清全貌,草木灵气聚集于此山之中,再散往四面八方。
刘槐安匆匆上前,见那山前阶梯,如同通天之路一般贯穿至那仙山之巅。
侧目看去,便见那阶梯一旁摆着一块巨石,巨石之上篆刻着三个大字—“通天路”
刘槐安坐在了地上,好似松了口气一般。
他已被那份空寂折磨的快疯了,总算是见到了这源头的真面目。
又过了不知多久。
刘槐安站起身来,抬头看向了眼前的通天路,他的眼中露出了坚毅,迈步走上了台阶。
一阶,又一阶,他只身一人,迈上了通天大道。
越往上走,寒气便越发浓厚,石阶上亦是布满了厚重的积雪,再看一旁的山中,却是草木成片,阶是灵气。
刘槐安便这么走着,口中念叨着数字。
“三千九百二十七…三千九百二十八……”
数的,乃是他迈过的阶梯数。
从一开始,一直到三千,四千,五千……
他好似抛弃了自己的情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抬脚落脚。
在风雪中,双腿更是没有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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