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菲儿被这些目光盯着,平白生出一分不好意思来,低头微微一笑,“你们好,我也是长安的朋友。”
“你好,你好,真漂亮,叫什么名字啊?”公孙母亲笑着问,那眼神热情得俨然就像在看未来儿媳妇。
“我叫菲儿。”韩菲儿礼貌地笑着回。
“吃饭了吗?进来坐会吧?”公孙母亲又问,又看向韩东延,似乎想问又似乎不好意思地打量了半晌,才问了句,“你们俩是……?”
韩东延听出她的话外音,解释了句,“我是她哥哥。”
公孙母亲果然笑意又深了一层,“留下来吃顿便饭吧,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哎呀,长安好久没认识新朋友了,我这……一开始都不敢跟你们搭话,我怕他不开心……”
公孙父母都是很谦卑的性子,说话做事都十分替对方考虑,韩东延游刃有余地应付之余,脑子里不着边际地想,不知道长歌是随了谁的性子。
但发现韩菲儿和长安在交往,长歌非但不阻止,还送了套公寓……这件事倒是挺令韩东延诧异的,毕竟以长歌最近的表现来看,她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我行我素惯了极少会在意其他人情绪的被宠坏的大小姐,如今看来,只能归类为,公孙全家上下对长安是有求必应的,毕竟‘他’属于异类,一个自闭症患者,一个从不和外界联系,把自己一关就是二十年的孤僻天才。
说起来,韩东延对另一件事也挺好奇,那就是长安二十来年没有开过口,韩菲儿是怎么做到非但让他开口,还能当众向她求婚这件事的?
生活充满太多惊喜和困惑了:就好比他今天明明是来确认韩菲儿是不是做噩梦说胡话,却意料之外被撒了一斤狗粮,以及半小时后,手里拿着富岛花园的公寓钥匙回住处帮韩菲儿收拾行李准备搬家。
果然应了那句古话:女大不中留。
韩菲儿是拎包入住,她不知道长安跟家里怎么说的,也不知道长安到底要怎么住到这里,毕竟从家里到富岛花园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以及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
韩东延搬家后,又花了两天时间把整个公寓上下的监控摸清,查了房间各个角落没有发现隐藏的摄像头和窃听器,这才交代韩菲儿可以安心入住。
甚至还贴心地去了趟菜场买了不少瓜果蔬菜和肉填进了冰箱,又买了一套运动器材盯着工人搬运上去,自己装好之后,这才把地拖干净,把钥匙丢在门口的毯子下方,利落地走人。
韩菲儿原本打算在富岛花园等长安来,后来怎么想都有点不放心,于是开车去了公孙家门口,直接上了阁楼。
长安是昨天跟父母摊牌讲自己要搬出去住,父母一边惊喜他居然开口说话,另一边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们没法拒绝这个孩子的所有要求,哪怕这个要求会让他们做父母的心疼难过。
“对不起。”
二十年了,孩子整整二十年没有开口说话,结果一开口就是对不起,当父母的又是难过又是欣慰,眼泪流得停不下来,还是公孙父亲率先点的头,“长安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想出去住就出去住吧。”
公孙母亲这才跟着点头,只是心里的难过又怎么能轻易抹掉,只不过是换来一夜不眠。
长安静静站在地毯上,看帷帐上挂满的父亲和母亲求来的平安健康符,以及地上他亲手制作的不会老去的玫瑰花。
门被人推开,韩菲儿站在那,逆着身后的光,一步一步踩在地毯上,走到他面前,问,“长安,你为什么不喜欢住在家里?”
长安迎着她的视线抬头,她的身后是万家灯火点亮的杨市夜晚,入了夜的凉风渗透进来,激得他皮肤颤栗。
他摇摇头,不是不知道,而是:
“不喜欢。”
韩菲儿没有多问,只是伸出手,“那走吧,你会喜欢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长安握住她的手,他排斥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唯独接受了她,并搬离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阁楼和家。
公孙父母都很难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就想搬出去,为什么突然就喜欢了一个女孩,为什么突然就想和那个女孩结婚。
太多为什么。
长安却是不说,没人会理解的。
他们从未曾谋面那一刻起就试图拯救对方。
明明各自都深陷囹圄,明明各自都坠落深渊。
韩菲儿说错了一句话,他从没有施舍过她任何,他们两人从头到尾都是互相救赎,像是动物的本能反应。
从十年前的过去,到十年后的此刻。
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所以,她一定会喜欢他,就像他不由自主被她吸引,是一样的道理。
“你……叫什么?”
“很久没人喊我的名字了。”
“你没朋友吗?”
“有。”
“那为什么他们不喊你名字?”
“因为……很久没见面了。”
“我以后可以打给你吗?”
“不能。”
“那我怎么才能见到你?”
“你好好长大,就会见到了。”
“好,你等我长大,我去找你。”十年前,那个脆弱又无助的女孩,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我跟你做朋友,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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