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对于白银严重短缺的情况很敏感,将其归因于鸦片的大规模流入的强烈反应,遂发动了禁烟运动,并引发鸦片战争。战争的结果是,除割地赔款之外,还要将外贸秩序从广州作为唯一的外贸港口改为五口通商。当时大清主要的外贸商品是茶叶、生丝、瓷器、漆器等,产地在江南、两湖、福建等地。在一口通商的时候,出口品需要千里迢迢运往广州,南岭以南以北皆可通过水路运输,最困难的属翻越南岭的一段路途,因此养活了一大批广西籍搬运工。五口通商之后,出口品可以就近从上海、宁波、福州、厦门等地出洋,于是广西籍搬运工失业了。祸不单行,适逢银贵钱贱的经济压力,再及人口已经膨胀到临界点,这成了太平天国起义爆发的诱因。起义在很短的时间内席卷了受到这种经济压力最严重的长江中下游地区。
但1856年之后,随着加州和澳洲一些矿藏的发现,以及拉丁美洲秩序的恢复,世界贵金属产量恢复了,白银又开始较多地流入大清,以致虽然此后几十年间鸦片进口数量大于鸦片战争之前,大清却有着持续的白银净流入。这极大地缓解了大清的财政压力,并且让经济开始恢复景气。于是,帝国重新获得了镇压太平天国的能力,恢复景气的经济也淡化了民间对于天国的支持,大清才得以绝处逢生。
再之后,西方国家陆续开始实行金本位,主动储备黄金,世界市场上白银的供给开始过剩,白银便更大量地流入银本位的大清,带来了大清经济的繁荣。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一方面大清更加开放了经济,国际贸易规模进一步加大,同时英国人开始主导大清的海关,关税征收效率大幅提升,大清的财政状况极大改善。而由于黄金相对于白银比价不断上升,相当于大清货币在不断贬值,一方面刺激出口,另一方面使得西方国家到大清来投资变得相当有利可图,所有这一切的合力,方使得洋务运动欣欣向荣地搞了起来。
这个过程中,东邻的日本由于其白银供给可以自行掌控,所以经济活动未受国际贵金属市场的严重影响。但是,它发现自己无法与经济复苏的大清在海外贸易方面竞争。江户时代在长崎控制出岛贸易的海外中国商人,是数世纪以来所形成的环中国海庞大华人移民网络的一部分,在相当程度上垄断了进入中国市场以及南洋市场的路径。日本商人完全无法与其进行竞争,它力图扩大与大清的商业关系这一尝试不断失败,最终日本不得不选择工业化的道路,以便和大清形成差异化竞争。le=[日]滨下武志:《中国、东亚与全球经济:区域和历史的视角》,王玉茹、赵劲松、张玮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第30—31页。 而大清则陶醉在其拥有高度比较优势的茶叶和生丝产业的发展。这使得近代的中日两国逐渐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从这几个简单的例子当中可以看到,大清的经济活动已经完全地成为世界市场的一部分了。而国家的财政依托于经济,政策执行能力则依托于财政。这种连锁逻辑,使得脱离开世界市场与世界政治来讨论大清的问题,变得极为隔靴搔痒。
ss=bold二、新的知识与新的人才
ss=bold1.新的秩序观与对新机构的需求
1840年的鸦片战争通常被视作中国近代历史的开端,但实际上,当时的中国并未因为此战而睁眼看世界,战争仍然被放置在传统的秩序观念下来理解。大清曾本能地将东南海疆问题与西北边疆问题做近似处理,这从其用人可以看出来。比如,出身宗室的奕经,西征喀什噶尔回来不久,就被派去宁波打鸦片战争;在喀什噶尔生擒和卓张格尔的将军杨芳,比奕经更早地被派赴广州抵御英人;林则徐在两广总督任上失败,则被贬赴伊犁充军,嗣后太平天国在广西起事,林则徐又从西北被调回东南。在这种视野下,海洋与陆地的区别是不存在的,西洋、南洋与中亚的区别也是不存在的;英夷不过是需要被怀柔的远人,夷狄不知礼义,唯利是图,朝廷赐其通商权利是怀柔的需要,而无法有效处理夷狄事务的封疆大吏则应接受惩罚。
这样一种对于世界秩序的想象,使得大清无法真正理解《南京条约》的意涵,也没打算拿它当回事,更无法理解英法所提出的修约要求。英法则无法理解大清的天下-帝国观念,无法理解大清的关切。le=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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